周安言辭森嚴,為了達到目的也就顧不上禮義廉恥了,他的威脅是如此的肆無忌憚。他親自匿名潛入玫瑰坊,當著柳心如的面發狠,若是柳心如不聽擺佈,不按照他的計劃行事,他將來不僅要把柳心如賣入揚州的紅街坊,還要一併把天真浪漫的甜兒處理了。
這總算是捏住了柳心如的軟肋。柳心如這些年與甜兒相依為命,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姐妹。柳心如可以無視自己賣給廉價妓院任由販夫走卒蹂躪的慘狀,卻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甜兒被送入虎狼之窩。
柳心如終於明白,這些上流社會所謂的衣冠禽獸,其實遠遠比老-鴇子更卑劣骯髒心狠手辣。然而,她一個淪落娼門的弱女子,面對周安這樣足以翻雲覆雨的大人物,又怎麼去抗衡呢?
兩行清淚津然而下,柳心如咬著香唇怒視著周安,聲音嘶啞而仇恨:“周家主,你這麼不擇手段脅迫奴家一個弱女子,天理何在?”
周安冷笑:“在周某看來,這是為柳姑娘謀劃出的一條生路。事實上,只要柳姑娘按照周某的意思行事,你非但吃不了一點虧,反而能跳出火坑恢復自由之身,又何樂而不為呢?”
“周某的贖金早已準備妥當,接下來,就看柳姑娘自己的了。請記住,周某的耐心有限,再給你五日的時間,若是到時周某還看不到結果,那麼,你就休怪周某翻臉無情了!”
周安傲慢陰沉地冷笑著拂袖而去。
在周安心裡,掌控威脅柳心如這樣一個娼妓作為棋子,其實不過是舉手之勞。棋子聽命便罷,若是不聽命,他有的是手段讓柳心如和甜兒痛不欲生。
周安走後,柳心如淚流滿面,趺坐在那裡,凝望著頂部的雕樑畫柱,面若死灰之色。從日出到日落,她失神呆坐,幾成一座無言的雕塑。
甜兒不知何故,再三勸慰都無濟於事,只好滿臉擔憂地陪坐在一旁,偶爾也陪著摸幾把眼淚。
良久。
“甜兒,收拾東西,我們離開玫瑰坊吧。”柳心如疲倦蕭索的聲音傳進甜兒的耳中,甜兒一怔:“小姐,我們走?上哪去?”
“那人已經為我們贖身,只是贖身的契約還在他的掌握之中。走吧,甜兒,不管將來怎麼樣,反正我們已經不是玫瑰坊的人了。”柳心如嘆息著,撐著身子起來,卻是一個踉蹌,眼前一陣發黑。
甜兒本是狂喜,畢竟贖身對於柳心如來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但看到柳心如如此傷懷情態,她又馬上意識到,那周家的家主贖身根本不懷好意,至少在目前來說,離開玫瑰坊對兩女來說不過是從小火坑中跳出來,又將跳入另外一個大火坑。
柳心如和甜兒隨身攜帶兩個包裹悄然離開了玫瑰坊,沒有人來相送,老-鴇子是心情煩躁不願見人,而本院其他的姐妹則是倍加嫉妒。雖然周安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但老-鴇還是有些不情願的。可義興周氏不是好惹的,周氏又跟本城的權貴多有來往,老-鴇不敢拒絕,只好忍痛答應下來。
而過了青石橋之後,就沒有人再注意柳心如和甜兒了。脫去了往日華麗的錦衣霓裳,卸下豔麗華彩,換上普通女孩的素雅襦裙,蒙著面紗,轉瞬間就混入本城女子出沒的人流之中,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柳心如心情無比的沉重哀傷。雖然離開了本城的娼門,貌似得了自由之身,但致命的契約還在周安手上,未來等待著自己的又是什麼?她心知肚明。
周安也不怕兩女會逃跑。因為贖身契約不拿到手,天下之大,也沒有兩女的容身之地。無論是嫁人還是生存,都離不開身份證明,沒有契約,她們就會被官府視為娼門逃奴,再次沒官都是輕的,重則甚至會傷及性命。
夕陽西斜,城中的主幹道上行人稀少,一匹神駿的高頭白馬達達行來,馬上則端坐著一個意氣風發英挺過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