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光明說:「你知道新修的房子是誰出的錢?不是我,是他,是光榮。」
黃光明說著又對著黃光材說:「今天的酒席錢,煙錢,都是老六光榮給的。咱父母是什麼樣,咱們弟兄幾個不清楚?要是當初送給人的是咱們哪個,你今天會怎樣?還要他怎樣?」
黃光地搔搔頭說:「我也沒說什麼……就是,就是,唉……」
馮喆知道自己的幾位哥哥以及其他人今後會在背後議論自己,但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被原諒,即便那人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他也不會原諒。
他覺得,自己就是這麼的一個人。
過關生與活卷終語
上學那會,我的政治老師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人,其貌不揚,個頭不高,當時他似乎只有四十來歲,頭大且圓而禿頂,即便用耳鬢邊上長的足夠能從左到右的頭髮遮蓋但反而更加欲蓋彌彰,在光線陰暗的時節裡,上課時總是一覽無餘的能看到他清亮的頭頂和燈泡的光芒相映成輝,於是有好事的同學謔笑他為「二炮」,後來覺得在陽光下可以稱為「二日」,再後來,就演變成了「二球」。
一節課四十來分鐘,許多的老師為了搞活氣氛,總會在授課中間妙語連珠,或者穿插幾個笑話,不然課堂就會被歸結為不生動。
數學老師就是一個妙人,他能插諢打科的講述二十分鐘各種奇聞逸事還不帶重樣的,剩餘的二十分鐘才被用作教授正式知識。物理老師是我的校長,我至今仍記得他永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似乎他一停止思考,地球就要毀滅。他永遠有一隻鞋墊拖拉在鞋外面,每當他走來老遠就能聽到「踢啦、踢啦」的響動;他永遠上課時忘記用黑板擦而是直接用衣服袖子擦去黑板上的粉筆字;他永遠講到興奮的時候忘乎所以的一蹦三尺高將講臺跺的噗通噗通亂響,這樣的時候我們就會鬨堂大笑,他卻渾然不覺,依然如我;而且他還似乎永遠的嘴角老是有兩道白沫,配上他戴著高度近視的眼鏡和瘦弱的身體,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怪異,我甚至曾將他的形象和孔乙己重合在一起。
但這些都沒能夠替代政治老師的獨一無二。
政治老師和他所講授的課一樣沉悶而無趣,他上課即來,下課即走,從不拖堂,課時中一直在枯燥的講述解說,恰如其分的將幾十分鐘時間安排的用每一個課本上的字給佔滿了,同學們都昏昏欲睡,但他視而不見,有人調皮搗蛋,他也不管,聽之任之,反正將自己應該做的做完就成。
那一天冬天發生了兩件事,一件是下雪的一個晚自習時,班主任的女兒在黑板上寫下我的名字並綴以「我愛你」,當然幾年後我才知道她是始作俑者,她的目的和動機無需再述,當時在學校裡引起的軒然大波是誰都始料未及的,這是其一;第二件事,就是與政治老師有關。
那個時代可以娛樂消遣的事物很少,我性子孤僻,寒假漫漫,如何渡過?唯有讀書,但書已經看的很多苦於資源搜尋不下,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和政治老師的女兒(我同班同學)商議,未竟想她真的鬼鬼祟祟從家裡為我偷拿出了全套的《紅樓夢》。
這部名著我當時已然看過,政治老師這套家藏卻不同,閱讀的格式是從上到下從右到左的排版。聊勝於無,但真是開卷有益,讀到「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只得和寶玉溫存了一番。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自不同,襲人待寶玉也越發盡職了」時候,只見這裡有一鉛筆批閱:為什麼到這裡就沒有了?
為什麼到這裡就沒有了?
這字跡再也熟悉不過,確是政治老師的手跡,我當時忍不住大笑起來——因為此處作者略去一千三百二十一字啊二炮!於是想,原來總是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政治老師是這個樣子!
教政治一直喊政治口號的人原來是最不講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