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張小案子,彷如戰國時諸侯置酒高會的格局,顯見是給客人用酒的地方。不過偌大的榻榻米上,現在卻只在西首的一張案子後面,坐了兩名中年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衫,都是將髮髻梳在頭頂,一副武士的打扮。而方才見到的那名年輕女子,此刻正像一隻溫順的貓兒一樣,俯伏在白衣人的懷裡。
廳內不止坂本龍馬一個,這倒出乎關卓凡的意料。只見中岡行了過去,自顧自地在白衣人身邊一坐。
他這一坐,自然就把中間那名白衣人的身份洩露了——不是坂本龍馬又是誰?
“聽說是大清國來的侯爺,”做主人的開口了,語氣溫文爾雅,將手一讓,“慢待之處,不要見怪。請坐吧,一起喝一杯。”
毫不意外,是一口純正的漢話,只是在起承轉折之間,略顯生硬。關卓凡知道,坂本龍馬不僅在漢學和蘭學上造詣很深,而且還是講理學的——王陽明的信徒。
他微笑著點點頭,在東首的第一張案子後盤腿坐了,圖林和張成林,像兩名護法一樣,站在他的身後。跟著便有僕婦進來,在他面前的案子上擺了酒菜。
關卓凡打量著對面的三個人。穿著黑衣的中岡,是剛才就領教過的,白衣的坂本龍馬,相貌端正柔和,亦與史書的記載相符,倒是他左側的那一位青衣人,身形健碩,相貌威猛,兩道濃眉緊鎖,臉色深沉,不知是哪一個?
卻見坂本龍馬雙手一拍,“啪”的一響過後,絲竹之聲立起,舞臺上凝立不動的三名女子,忽然便動了起來。關卓凡這才明白,原來是為了方才的變故,把演出生生停了下來。不由心中感慨,看來坂本在長崎的勢力,還真是不小。
“這一齣戲,叫做‘鳴神’。”坂本微笑著將酒杯一舉,向關卓凡遙致敬意,“說的是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侶鳴神上人,被美女雲中絕間姬誘惑,墮落失身的故事,最是好看。”
好看麼?關卓凡看著戲臺上誇張奇特的舞姿,心下嘀咕,看來這個時代日本有名的“yin戲”,也就不過如此,比起你們後世冠絕全球的那個產業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盛情款待,無以相謝。”他也將杯一舉,算是回禮。
“我叫坂本,這位是中岡君,這位是西鄉君,都是我的好朋友。”坂本龍馬笑道,“不敢請教侯爺的名號。”
中岡君就不必說了,至於西鄉君……關卓凡瞥了那位神態威猛的青衣人一眼,心裡掂量著,打了個哈哈。
“敝姓關,草字逸軒。”
啪的一聲,坂本龍馬又將雙手一拍,再一次將舞樂止住,略帶驚愕地看著關卓凡。
“你就是大清國的江蘇巡撫,三等侯關逸軒關大人?”
坂本曾於咸豐八年和咸豐十年,兩次到過中國。現在雖然身在長崎,但長崎與上海,也不過是四日海程,貿易往來最多,訊息相通。關卓凡擒拿肅順,克保上海,打平江蘇的故事,跡近傳奇,坂本龍馬這樣關心時政的人,怎能不知?只是萬萬想不到,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清朝官員,原來是他。
“原來是關大人駕到,失禮了。”坂本龍馬打量著關卓凡,拍了拍身邊的女子,笑著做了一個手勢,“我讓花子,替我敬關大人一杯!”
那名女子,果然便柔順地提起酒壺,來到關卓凡的案邊,跪坐於地,先替關卓凡將酒杯斟滿,這才舉起自己的酒杯,躬身一禮,自己先喝了。
“好,好,”關卓凡卻不喝酒,微笑著把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一伸手,將她拉入了懷中,在她雪白的脖頸上一嗅,“果然像鮮花一樣芳香!坂本桑,你選女人的眼光,真是不錯。”
花子軟軟地被他摟在懷裡,臉色變得有點蒼白,倒是沒有掙扎,身後的圖林,卻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家這位爺,生性風流是有的,然而何曾做過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