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取了這一副即將駕鶴的殘骨,只歸得這最後殘破的幾日。
人生大起大落,連死了都是如此。老天爺作弄人,閻王也不放過她。
林梨深知如此,但就如那日一般,她不認命,不願認命。
生死一線,凡胎肉骨都會始出惡向膽邊生的想法來。林梨帶怨而死,又是取了他人的命而生,支撐著的早已是一己私利。若是為了這私利,其他又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林梨費力的起身,尋了件袍子將將披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白日裡,也形同鬼魅。
她掩著面下樓而去,袍子硬是遮住了半身。隱於人流中難易被發現,就與端著大碗薑湯的店小二擦肩而過。直至走出客棧,也只是惹人怪異的看了兩眼,並未發現有任何不對。
外頭日光正濃,林梨腳下不穩。她舉頭無措,滿目蒼涼。四處望去,壓根不知該往哪走。
沿著街道磕磕碰碰,林梨才剛走出一段。舉目處,竟見顧延舟迎面而來,端的是焦灼滿面。
林梨下意識就擋,袍子拉到臉頰處,蓋了滿頭。
顧延舟走在前頭,因著心內焦急並未注意到掩飾過的林梨。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揹著一個沉重的烏木藥箱,滿頭大汗的追在顧延舟後頭。
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急急而過,林梨知了,他這是給自己找大夫去了?
“真是書呆。”林梨苦笑了一聲,她這病,又哪是尋常大夫可以治好的。
日頭上升了,街上也開始熙攘起來,人潮一重高過一重,響聲一聲蓋過一聲。杭州城內很快就被喧譁和擁擠取代。
林梨藏了身去,好似已將所有貯存的力氣都用完,身上是越發的冷了。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捱過,從熱鬧到冷清,又復喧鬧,好不容易等來了日落西沉,夜幕降臨。
白日過了,夜晚是同樣的熱鬧。街邊開始擺起了熱鬧攤子,那些個張羅吃食的小販忙東忙西的奔走,白霧一般的熱氣從籠屜,熱鍋裡源源冒出。一會子的功夫,街道兩邊就成了霧氣瀰漫的美食天堂。
林梨就隱在了這層熱氣中,她的身影更加的模糊,叫人捉摸不定。
“大爺,可趕緊過來著吃碗湯圓。糯米糰,芝麻陷。只此一家,僧多粥少啊!”
林梨被這女子的叫客聲吸引了去,就離著她不遠,一名年輕女子正在她的湯圓鋪招呼客人。只看她柳葉眉,瓜子臉,身姿均勻,手腳麻利。又長了副好嗓子,叫的賣力,周邊一溜的小食攤,就屬她的位置坐的最滿。
看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在幫忙,男人起鍋煮著湯圓,女子負責招待。鍋中的熱氣迷了眼,暈了發,在汗珠發出,欲落未落之時,女子用手帕為他輕輕抹去。
林梨看著眼熟,她猛然驚醒似的去看周邊的環境。原來不知怎麼,她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客棧附近來了。
這對夫妻,可不正是她當初在客棧樓下看到的那雙。
都是正當妙齡,二十上下,自給自足,活的正當精彩。林梨看著他們,生了萬分的羨慕來。
此二人芳華,若能依他們而活,定還有長長久久的年月。
林梨帶著嚮往,目不斜視,甚至開始了未雨綢繆。
她表現的太過專著,但卻絲毫沒有要進去吃一碗的意思。
“去去去,好好的擋在這幹什麼,耽誤我的生意。”
那女子也注意了林梨半天,終於做了個趕人的姿勢。因著林梨擋在了她的攤子門口,阻了生意。
林梨也不言語,只將這女子從頭到腳看了一眼,牢牢記住了她的模樣。
天邊只掛了半邊月輪,夜愈深,小吃攤子也從熱鬧的人來人往轉了冷清。燭火也燃到了頭,一熄滅,真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