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哭?難道只為你的齷齪心腸!”
鶴來也隨之起身,笑道,“嫂嫂何故這般生氣?小鶴怎捨得你去死,我不過是看著你,總念起另一人罷了……”言忽至此,語意之蕭索,令人動容。
靈眉終究是心善,見他這般,便不忍過責,勉強道,“你是痴心的,我卻不是,俗人罷了。”
鶴來聞此大笑,“好,只一個痴字,卿真乃小鶴之知己,我當拜之。”說罷一揖,靈眉卻不受,緩緩行至屏風內,半晌兒裡間才傳出低低的語音,“你也不必拜我,從此莫要再害我,便感激不盡了。”
鶴來直起身,目光閃動,“說到害你,眉兒你,就真不念我那周兄如今之短長麼?”
平江府,靜園。
一個青衣皂帽的老僕匆匆走進書房,推門見主家在內,未及對方抬頭,便忍不住怨聲道,“二爺,那個胡四,又使人去鋪內賬房支取。”
那正自稽核賬簿的主家,卻是周奉,頭也不抬,“給他。”
老僕是周成,失聲道,“五千兩啊,這一月不到,前後已使人來支了三萬兩白銀,加上這次,已要將這一月盈利罄空了!”
周奉聞聲不語數秒,問道,“除卻他官中應得的紅利,這一月我們還剩餘多少?”
周成早有準備,忙據實稟報,“這一月粗粗算來,刨去成本、花銷、工人的開支,約有十萬兩盈餘,胡四當分四成,是四萬兩,他又私自提取了三萬,已然我們只有三萬剩餘。”
周奉聞言,斷然道,“給他。”
周成再失聲,“二爺?!”見他又低頭看賬,急急道,“前次二爺以半數家產換得寶物,孝敬那胡某,這便罷了,畢竟他許我家至此地謀生。後首與他侄兒合夥經營,對方一子不出即四六開賬,也便罷了。但那胡四忒也可恨,四成的盈餘一分不能少,還接二連三的來官中提銀子,花天酒地,大多數都拋去了窯子,胃口越來越大,只這第一月,就私自又吞下三分多,”見周奉還是不語,越發急惱,“胡四這些事,太守老爺多半並不知道,您就不去說說?長此以往,怎生是好!”見他還不語,跌坐到椅子上,氣的鬍子都要翹起。
老家奴如此氣惱,周奉起身,倒上一盅茶水,慢慢放到他面前桌上,周成實在太過氣憤,側過身狀作不見,周奉莞爾,轉身從屜中抽出一軸,展開來,問道,“來來,你看這是甚麼?”
方才不謝茶,已是無禮,那周成也不敢太過拿大,轉過來瞧,只見卻是一份地圖模樣的畫軸,從東起,一條赤線綿延至西,便道,“絲路?”
“不錯,絲路!”周奉的鳳目閃亮,如寒夜之星,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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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瞬,周成便覺自家二爺又回覆到從前,不,比之先前的精明世故,又多了些什麼,老家僕沒有文化,言說不出,只覺得,自家二爺是有大志向的,而這志向,重新點燃了他。
“我問你,江南富庶,富在何處?絲、鹽、糧。糧長於土,管於官,而土轄於豪門大戶,我們商人俗子,此路不通;鹽半轄於官,我們根基淺薄,需徐徐圖之,程序緩慢;唯有絲,是官府允許的民間可營產業,而大水之後,經這一二年,本地民生剛起,正是商貿興盛的好時機,此其一。其二,番外各邦久不得中土之絲,需求必猛。我已查到,以往的絲染大戶,多半盡失家財,便有那未喪盡的,也元氣大傷——”
說到此處,雙眼更亮,“此天賜良機啊!”
周成迷迷糊糊,一半兒懂,一半兒不懂,只覺得被他鼓動的,方才的抑鬱之氣一掃而空,喃喃著問,“二爺要走絲路?”
周奉手中扇子一收,直指江山之西,熠熠如深星的目光中,尚透著原先絲絲的風流氣,“走絲路。”
42。 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