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
景凜耷拉著眼皮似睡著了一般靜靜地坐在龍案後面,楊讓手捧拂塵,垂著頭立在他身旁,眼卻望著殿門。
不多時,兩個太監抬了一口大箱子進來,放在大殿的正中央,並麻利地掀開箱蓋,從裡面拉出來一名身穿月白底撒硃紅碎花宮裝。足踏蝴蝶撒花高底鞋,髮梳靈蛇髻。佩戴了一套赤金翡翠頭面,卻被五花大綁的女子,強硬地將她按在地上跪著。
楊讓看了一眼她似感受到周圍熟悉的氛圍霎時變得慘白的臉,眸光微閃,頓了頓,見景凜仍舊在閉目養神,賠著小心輕聲喚了句:
“皇上,人來了。”
過了一會兒,景凜才幽幽地張開雙眸,望向跪在大殿正中央被矇住眼睛塞了嘴的女子,靜靜地望了一會兒,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楊讓會意,立刻無聲地打了個手勢。兩個太監領命,解開蒙在殷素娘眼睛上的黑布,又取下塞在她嘴裡的布團。
殷素孃的眼睛因為一直處在黑暗的環境裡,還不太適應明亮的光線,泛著淚花眨了一眨之後才緩和下來。眸光下意識落在正前方,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卻讓她的心霎時被冰凍封固,寒意自腳底的麻木處竄上來,本就蒼白的臉又退了一層血色,連胭脂色都染不紅,一雙大而圓的杏眸裡蓄滿了濃濃的恐懼。
景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漫不經心地掏出曾經的記憶畫面對比了片刻,終於確認了的確是眼前的這個人,蒼色的嘴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十五年不見,你也老了呢,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最有味道。女人一旦過了二十歲就像開敗了的花,即使香氣再濃郁,花瓣也散開了,沒了趣味,也沒有了觀賞的價值。”
殷素孃的心裡咯噔一聲,那一天秦逸找到暗室來時,她就已經知道他要將她送進宮裡。她拼命地反抗過,就算死去她也不願意再見眼前的這個人。
雖然當年她是被陷害,雖然當年她也曾一門心思地想要重回王府,可是她終究敵不過公孫鳳的權勢,無奈放棄。時隔十五年再次相見,她知道他尋找她的目的,但這十五年裡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無法讓他再顧念舊情,並且她現在已經失去了能夠保全自己的籌碼。
她可沒有忘記這個人的心狠手辣,為了達到目的,父親、母親、妻子、妾室、子女,沒有什麼是他不能捨,沒有什麼是他不能殺,他能把自己的女人送給自己的父皇,並親眼看著那些女人哭喊著被糟蹋,也能肆無忌憚地勾引父皇的女人,甚至能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然而她已經又一次被困在這個可怕的死局裡,她無處可逃,也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袖子下的拳頭捏緊,頓了頓,她望著他,忽然淚如雨下,彷彿是不可置信地喜極而泣,又彷彿是歷盡滄桑地極盡心酸。蒼白的玉手捂住嘴唇,她淚眼婆娑極為深情地望著他,嚶嚶哀泣道:
“王爺,真是王爺嗎?王爺,妾總算是見到王爺了……”
“大膽!什麼王爺!陛下現在是大齊國的皇帝陛下!”楊讓作勢呵斥一句,心裡卻很沒幹勁。這個女人還是這麼會演戲,雖然演戲的功力因為十五年的安逸已經退化到只剩下一層了,看起來十分滑稽。
“陛下!陛下!”殷素娘因為一聲呵斥,纖細的身子一顫,瑟瑟的,顯得極為可憐,梨花帶雨地望著景凜,“妾終於見到陛下了,這十五年來妾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陛下,想陛下想得肝腸寸斷,每夜都會哭泣!陛下,當年妾是被冤枉的,妾真的沒有做過,妾是真的懷了陛下的骨肉,那個孩子真的是陛下的!
因為陛下不在,妾備受欺凌,王妃要處死妾,妾沒有法子,只能帶著才出生的孩子連夜逃出王府,沒想到半路上竟然又被王妃派出來的殺手攔住,妾身受重傷,差一點就被殺死。
每每想起這些,妾都會一面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