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信的態度立馬由崇拜變為恨之入骨,總想報復。天遂人願,趙執信在看戲的時候,黃六鴻正好任職給事中,具有檢舉權,便以“國恤張樂”這個大不敬的罪名上章彈劾。
國人有隔代親的傳統,康熙帝與祖母孝莊太后也不例外,雖然去世已近兩年,卻一直銘記在心。聽說有官員在國喪期間演劇,正好觸及痛處,在加上有人扇陰風點鬼火,頓時演變為一場政壇風波。導演洪昇下刑部獄,被國子監除名,株連者達五十多人,觀眾如侍讀學士朱典、贊善趙執信、臺灣知府翁世庸等都被革職。當時人寫詩道:
秋谷才華迥絕儔,少年科第盡風流。
可憐一曲長生殿,斷送功名到白頭。
功名是讀書人的第二生命,斷送功名無疑是對讀書人最嚴厲的懲罰之一,所以後來人都牢牢記住了這位悲催編劇的教訓,知道國喪期間不能看戲。吳同甲此番提到,楊捷三自然瞭然於心。
大約因為客少,後廚準備得極快,說話間小二便端來了果品、冷盤以及燙好的黃酒。楊捷三執壺斟好酒後,舉杯說道:“小弟僅以薄酒,恭賀棣軒兄脫離苦海,榮升湖北提學使,祝君到任以後鵬程萬里,步步高昇。乾杯!”…;
翰林院雖是中直機關,侍講學士也算中不溜的京官,但清湯寡水毫無權力,比起其他部委確實算得上是苦海了。如今升任湖北提學使,好比從中國社科院的研究所長、中央黨校的教研室主任,一躍成為湖北省分管科教文衛的副省長,如何不值得恭賀?
話說吳同甲得了這個差事之後,翰林院的同事眼紅得都滴出血來。所以他聽了楊捷三的祝詞,也不矯情,舉杯一飲而盡:“幹!”
楊捷三一邊斟酒一邊說道:“雖說全國有二十餘提學使司,但今時今日要說最好的,還數湖北。所以棣軒兄此次榮升,可謂羨煞旁人。”
“哦,賢弟何出此言?”吳同甲聲色不動。
楊捷三放下酒壺,呵呵笑道:“棣軒兄何必掩飾?世人皆知湖北學堂最多、經費最足,騰挪空間必然也最大,棣軒兄此去定然能做出一番事業。當然,關鍵還不在此。”
“那在哪裡?”吳同甲舉杯與楊捷三輕輕一碰。
“妙就妙在湖北制臺和臬臺剛剛到任,藩臺卻昏耄老悖。棣軒兄如今臘月赴任,接篆數日便算一年,與臬臺任職年限相同。按照朝廷規定,學臺卻在藩臺之後、臬臺之前。一旦藩臺因老疾致仕,藩臺之任舍君其誰?”楊捷三笑意盈盈地盯著吳同甲,“仁兄,苟富貴,勿相忘啊!”
吳同甲搖搖頭:“賢弟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湖北學務固然形勢大好,但正因為此,我這個提學使才不好當啊!《孟子》有云:‘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如果原本是一窮二白,你稍有成績便粲然可觀。而形勢大好呢?
“你做得不好,別人就會拿你與前任比較,橫加指責;你做得一般,別人會說你蕭規曹隨,承前任蔭庇;你做得小好,有前任那個陰影在,別人也不會誇你。所以你必須要做到大好才行,但這談何容易!
“人人都說,創業難,守成更難。守成已是更難,何況再超越前任呢?而且,這位前任還是調任學部左侍郎,作為愚兄的頂頭上司。只怕我舉措稍有不合他意處,他便要指手畫腳,遑論其他!”
楊捷三插話道:“怕他作甚?將在外,還君命有所不受呢。”
“至於接任藩臺一事,更屬子虛烏有。先不說藩臺大人何時去職,去職之後,安知朝廷不會選派他人?布政使可是香餑餑,只怕李大人的位置早已有無數人盯著,靈活的只怕yijing打通關節,只等他走人了。我既已得隴,何苦不知足,復望蜀耶?”
“呵呵,將來的事誰說得清?只要藩臺人選沒有塵埃落定,便是個念想。而且棣軒兄此番出京,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