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看到小李那小子正端著一隻大大的藍色瓷碗咕咚咕咚喝著湯。
是雞湯,那香味順著門縫飄出來,我口水幾乎都快流出來了,先前還覺得紅薯是最好的美味,而現在幾乎連它的味道都記不得了。
“翠,你為啥從來不吃點啊?”小李放下碗,柔聲說道。我看不到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因為小李是坐著的,而那個人似乎是站在一旁。
“你吃啊,我看著你吃我就高興了。你是有知識的人,整天要費腦子,連隊的憶苦飯會吃傻你的,我心疼。”那個叫翠的人居然還是個年輕女孩子,聲音脆得像剛摘的蘋果,甜得如同入秋的沙橘。我忽然嘴巴里開始泛出酸水,也不知道是來自胃,還是來自心裡。
“那你也要吃點啊。弄得我太不好意思了。”小李居然還會主動邀請人家吃,我這是第一次聽到。
“不了,還沒到時候,女娃娃家的不適合吃這時候的雞肉,我們這一帶都這樣,所以養雞都是賣蛋用。”那個翠又說話了,語氣裡充滿了關懷。
“翠,我答應你,只要我回到上海,一定會回來帶你走,我們離開這個鳥地方,離開這個該死的農場,去過一輩子的好日子。”小李忽然也動情地說。
“嗯,我信你。”接著,兩人便沉默不語了。
阿牛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做了個“走”的手勢。於是我和他又返回了宿舍。
剛躺下沒多久,小李也偷偷摸摸進來了,然後和衣躺下,他的呼吸很急促,我斜眼看了看他,這傢伙,連嘴巴上的油水都沒抹乾淨,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兩片嘴唇如同碎裂的玻璃條一樣。
憶苦飯還剩下最後一天,吃完了,指導員決定恢復正常伙食,並且允諾有肉包子,大家正在歡呼雀躍,我卻發現阿牛的表情有些不正常。
我問起他怎麼回事,阿牛卻破天荒地說自己在為小李擔心。
“不是吧?你小子可能也在嫉妒人家又找到個老婆又找到個免費飯票吧?”我半開玩笑地說道。阿牛也不惱,依舊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我。我發覺有些不對,他很少用這種表情對人。
“你不曉得,我其實就是當地人,後來我爹在我剛懂事的時候帶著我離開了這裡。他在世的時候總告訴我不要回來,不過他死了沒多久,我又巧合般地分回這裡,自己都覺得好笑。我對這裡太熟悉了,一草一木一點改變也沒有,這一帶人雖然還算善良,但也有些居心叵測的,任何時候都不要太放鬆,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阿牛緩緩說道。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對這一帶的東西都瞭如指掌。
“你知道麼?昨天的那個山,其實一直都是沒有人居住的,而且我也壓根沒聽過這裡的女娃不能吃雞的規定。”
“那也可能是那個叫翠的身體不吃不能吃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小李說話,可能直覺覺得那個女孩子不是壞人。
“你們這些城裡人,對這個世界瞭解得還是太少,有些東西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要不這樣,連隊晚上才正常開火做飯,下午我再和你去一趟那個後山腰看看。”阿牛的話沒有任何我反駁的地方,當然只好同意。
而小李也越來越古怪。他不再喜歡抓著我聊天了,失去了這個煩人的傢伙的騷擾,我反而有些不適應,主動去打招呼,他也是愛理不理,幹活的時候也無精打采,被班長呵斥了好幾句。沒事做的時候,他就一個人蹲在那裡發呆。
當我走過去想找他談談時,他忽然抬起頭來,嚇了我一跳。
他的臉部肌肉泛著潮紅,還一下一下地痙攣般的跳動著,嘴巴半張,流著老長的哈喇子,別提多噁心了。
“餓啊,我餓啊,吃,吃。”說著他神志彷彿都不清楚了,“翠,翠,我要吃雞,我要喝湯。”他一下站起來,一晃一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