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還在於一個正處長在這個社會里究竟意味著什麼?湯較同時代人更為敏銳地感受到時代的變遷。昔日湯坐在這間充斥著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作品的大房裡,平靜而威嚴地向部下發布各種指令,隨後接受著因部下的努力而不斷反饋的種種資訊……他感到了自己的權威、自己的信心和自己的力量,他是龐大的國家機器的一部分,是決定社會前進方向的主導力量的一部分。而今這些似乎全部烏有,他的一個部下化了4500美金去了澳大利亞;另外兩個部下計劃乘東方快車抵達布魯塞爾;還有一個部下整天糾纏在港商、洋人之間,做著天曉得什麼的曖昧生意!曾經的秩序、曾經的價值觀念在這間高敞的房子裡慢慢崩潰,他目睹著、感嘆著卻又不知怎麼才好。
令湯難忘的是發生在24路電車上的一幕:
一箇中年婦女上車太急,不慎將一個時髦青年的眼鏡撞落,鏡片剎那間碎成數片。時髦青年撿起眼鏡架子,不動聲色地說道:這是‘威尼斯’牌的超薄鏡片,兩片十張分。我們一人一半,拿五張分來吧!
一番口舌後,中年婦女悻悻地拿出了50元,誰知時髦青年瞧也不瞧便把鈔票扯得粉碎,隨後向空中一揚,看著撒了一地的鈔票,時髦青年旁若無人地走下電車。湯目睹一車子的羨慕、敬佩、妒忌的目光,顯然,時髦青年的瘋狂舉動震懾了他們的心。
權力不再是唯一的圖騰,官員也不再如過去那麼受人崇拜。今天,金錢以及由金錢帶來的一切才使人心靈震顫併為之神往。每天,湯都被壓抑所包圍。他的四周是花天酒地的人們、豪華而昂貴的賓館和琳琅滿目的首飾、時裝、高檔家電商品,一切如那個齊秦所唱的,“外面的世界真精采,外面的世界真無奈”,問題在於這“外面的世界”並不真正屬於他,他只能抽著低劣的“醒寶”或“高樂”;穿著過了時的、沒有任何品牌標誌的皺巴巴衣服;戴著一隻老得不能再老、土得不能再土的“上海”牌機械手錶,躑躅在這城市的街道邊。湯覺得自己被排斥在主流之外,而過去他好歹總在主流之中,這使他憤懣、焦慮乃至絕望。
有過無數次夜晚的思索,有過無數次內心的衝突,漸漸地它們匯合成了一個想法:湯決定向D國衝刺,從而建設性地改變自己的現狀。湯雖年屆四十,但慾望不減野心不滅,這是湯許多朋友們沒有真正深刻地感受到的。
湯沒有料到自己的故鄉竟成為人生冒險的最大舞臺!上海真是一個冒險家的樂園,湯為此而感慨萬分。
湯降落D國不到兩個月,偶然的機遇使他被F公司的老闆所賞識。一番考察之後,湯成了F公司的職員,月薪人民幣2000元。老闆告訴他,在F公司一切全在於個人的努力,只要為F公司做成一筆生意,他就可以獲得這筆生意全部利潤的20%。
20%,1萬元就是2千元,而10萬元就是2萬元!這個數字令湯有點頭暈目眩。
湯開動了他那機智過人的大腦,他要為自己闖出一條陽關大道。不久,他向老闆談了自己的設想;以D國F公司名義出版一本大型名牌產品畫冊,慫恿大陸企業參加,以一版彩頁廣告費1萬元計,一百版就是一百萬。。。。。。�
秋夜的奇遇與城市板塊的錯裂(9)
老闆略作思索,以地道的中國通口吻說道:“天降大任於斯人,祝你成功!〃
湯重歸故里,距離他上次起飛還不到三個月。湯從來都不缺乏做人的機警,他深知自己的上海朋友都是十足的功利主義者,他要不顯山露水便不能懾服功利至上的上海眾人。
由此,湯在金沙江大酒店包了一個套房,長租了一輛紅色的TAXI,隨後在〃靜安希爾頓〃宴請了他認為重要而且未來十分有用的朋友,他以今非昔比的出手來證明自己在D國的人生闖蕩已到如魚得水的地步。如此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