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賓客陸續散去,故淵先生早早地回了垠月閣,只餘長亭與金玉在庭外等待裘將軍。
子時已過,昀華夫人在祠堂內待了許久,裘伯勞見她招手喚侍女,丫鬟們圍繞在她身邊悠悠離開後才同長亭她們一起回去。
許是深夜長聊容易勾起深眠在心裡的往事,雖然成為逝去的魂魄不會再有夢境,長亭的耳邊竟又迴響起金戈鐵蹄聲,刀劍碰撞的震耳吶喊聲,手無寸鐵的百姓無盡的腳步聲和哭聲。
哭聲綿延不絕,長亭原本頭撐著頭躺在貴妃榻上,耳邊隱隱約約的哭聲一直嗡嗡響,才頭疼得睜開眼睛緩緩下榻。
冥界還沒適應的魂魄有些天生淚腺發達的,能從排隊進冥界開始一直連哭好幾天,氣得脾氣暴躁的鬼差被折磨得恨不得一後腦勺把他給打暈了。
按照那時候燕凌苦著臉的說法,孟姜女哭長城算什麼,忘川河都被他哭得水位上漲,發大水了!
不過這次哭聲是從凡間傳來的,長亭走出垠月閣中自己的房門徐步向前細細探聽。
哪裡來的哭聲?
長亭閉目塞聽了一會兒,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
忽然身影就消失於門前,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城牆之上。
天色尚早,從城牆上可以看到墨紫色的天際已有柔和的淺澄漸向上擴散。異常平靜的天幕中唯有一排候鳥連成彎線寂靜飛過,城中街道兩旁只有賣早點的小販開始擺放桌椅。
馬蹄聲從城門方向由遠及近迅速略過城中主道長安街,揚起一片塵土。
長亭能聽到相比於常人更遠的聲音,她隨著那哭聲的方向嘆了口氣,手撐在凹凸不平的堅石城牆面上,望向金陵城的東南角。
那個地方她前幾日剛去過喝喜酒,是裘府的方向。
而這種哭聲她幾百年來聽過很多遍。
這種沒有絲毫壓抑的,像是誓要將全身悲傷都發洩出來的哭聲,在人間最為常見。
怕不是裘府要辦白事。
而這個時候裘府要辦的白事還能是誰?
想到這裡長亭一皺眉,再轉身向前走兩步,身形回到垠月閣中。
果然看到燕凌已經到了閣中,手裡還拿著塊他每次辦差都要帶著的看似和尋常薄紙沒什麼兩樣的生死簿錦頁。
和上次皇帝那張不同,這次的筆墨清晰深厚。
隔老遠就能看得清,是昀華夫人的閨名,蘇凝華。
金玉見她回來原本想開口,被長亭抬手按住。
示意先不要影響他們交談,拉著她到旁邊倒了杯茶,掀開茶杯吹氣。
“三日後我去接人,”燕凌把生死簿錦頁往前遞去,“你要同我一起去嗎?”
輕如薄翼的紙裘伯勞捧在手心猶如千斤重,深深地盯著紙上濃墨的字,彷彿要把它盯穿。
又深吸一口氣抬頭面向燕凌,雙手抱拳,腰身彎曲幾乎形成折角,額頭低於手腕,是行得大禮,“可否請求燕大人一件事?”
燕凌除了管理收押冥界魂魄歸位,魂魄走過忘川河後,再入輪迴的管理,若是有心,也可以插上一手。
裘伯勞所求的正是這件事,希望能得知妻子的輪迴時間,自己可以一同前往,來世若有緣相遇,不用發生我生君已老的情況。
也就是說,如今裘老夫人即將辭世,若是想與她一同去往來生,裘伯勞就要辭去垠月閣御道使的職位。
燕凌側身觀察那位坐在一旁重新將茶壺放在爐火上的閣主,長亭只頷首點點頭,回道:“裘將軍早已與我請辭過。”
聞言裘伯勞感激得也側過身,也向長亭彎腰行禮。
燕凌伸手扶起裘伯勞,語調輕快絲毫沒有為難:“這點小事,自然是可以的。裘將軍若想臨行前見夫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