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文燕姐後,他顯然很吃驚,繼而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啞聲叫了聲“文燕”。
文燕姐又淚如雨下,走到他面前攥住了他乾瘦的手,說:“哥,你可把我嚇壞了…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你一定不能離開我!”
赫連意回握文燕姐,啞聲說道:“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我想,他這一次說再也不會離開,便是下定了決心,要頑強地與命運抗爭到底。他的堅強與韌性支撐他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這都是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而他活下去的勇氣與信心,更是給與我們極大的安慰與鼓勵。我以為歷經千般磨難,他會對生命失去熱忱,會對生活喪失渴望,可他並非我想象的那樣頹喪不堪,而是展現出了一種死而復生後的超脫。
所謂堅強,不是面對悲傷不流一滴淚,而是擦乾眼淚後微笑著面對以後的生活。人世間行走,幾多坎坷崎嶇,也只有死亡最算傷感而駭人,卻也驅使我們更加珍惜每一刻,正是有了死亡的存在,生命因此變得有限而珍貴無比。
他醒過來,我便反覆告誡自己,就算人生是出悲劇,我們也要有聲有色地演這出悲劇,不要失掉了悲劇的壯麗和快慰;就算人生是個夢,我們也要有滋有味地做這個夢,不要失掉了夢的情致和樂趣。
他甦醒後面臨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三道傷口帶來的巨大疼痛。其中開胸手術的縱形傷口在胸部正中央的胸骨上,長度16厘米,覆蓋了他原有的傷疤;我用水果刀劃開的傷口在左胸第五肋間隙,橫行他半面胸壁;金皙留下的傷口在左鎖骨下方,形狀不規則,但也有10厘米左右。
赫連意幾乎是每天都在與疼痛做著鬥爭,但每一天他也在進步著。每次換藥時我都會緊緊盯著他胸部的三道傷口,心疼地無以復加。有時候實在不忍心,便央求他多用一次嗎啡,而他總是搖搖頭,非要自己挺過來。
術後一個月時,他最後一次拆線,溫主任親自動手。等最後一根黑線被拉出來後,溫主任鬆了口氣,說道:“傷口癒合得很好,一定不會留下太粗重的傷疤。”
那時赫連意已經能夠靠在病床上坐上一會兒,他還蠻自豪地給溫主任展示自己腹部的傷疤,啞著嗓子緩緩說道:“非瘢痕體質…是這個破身體唯一一項優點…呵呵~~”
他腹部的傷疤是前幾年遇刺時留下的,由於當時剖腹探查且摘除了左腎,傷口亦是很長。溫主任看著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既同情又心痛,搖搖頭無奈地戲謔他:“你這破布頭拼起來的身體,以後一定要好好愛惜了,不能再為所欲為。”
赫連意麵帶笑容,輕輕點點頭:“呵呵~~一定不會再浪費你的線了…你放心吧~~~”
溫主任端起托盤,白了他一眼,喃喃:“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真是的…”
赫連意一直靠在病床上呵呵地笑,同時目送溫主任離開。待他離開後,赫連意側頭悄聲對我說:“你不知道…他在醫院的小氣是出了名的…ICU每年的耗材並不算多…所以是較節省開支的科室…這都是他的功勞…”
我幫他把病服的扣子繫好,聽著他斷斷續續的開溫主任玩笑。那聲音有氣無力,讓我很難笑出來:“赫連,為了我,平安地活下去,好不好?!差一點,我就被嚇得魂飛魄散,我再也不希望有那樣的經歷了!”
他收斂笑容,平靜而疲累地注視我,眼神柔和而安定。須臾,他輕輕說道:“謝謝你,小唐~”
在ICU的那段時間,他睡眠的時間遠遠大於清醒的時間,溫主任說這樣是好的,既能恢復體力,也讓心臟有足夠放鬆的時間。劫後重生的他,臉色蒼白而憔悴,臉頰也很快消瘦下去。為了給他補身體,我與文燕姐輪流值班,每天做了補品給他送到醫院,等他睡醒了便吃。
一天夜間我忙到很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