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的窩。然而面對父親,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男人,孩子都落窩了,她用羽毛溫蔽他們。
我長得越來越像年畫裡抱魚的娃娃。父親為此曾試圖讓我抱著大鯉魚拍照,但可惜沒有成功。母親習慣帶我紮在女人堆裡,把我展示給她們,她們很多人用手逗我的小雞雞,驚起我最初的羞澀與敏感,於是她們都笑了,包括母親。
1986年,六歲的我表現出的聰穎,鑄成女人的愚昧。我說的每句話,她們幾乎奉若神明。其實那是科學解凍最猛的一年,因為村裡有了第一臺電視,向村人展示出湖所包圍不了的外面世界。這對我產生致命的誘惑,我陪著已懷孕的女主人看電視,夜裡有時甚至躺在她懷裡睡著。她出去方便因為膽小,必要讓我提燈照明。她蹲下時便撩起衣服,讓我摸她隆起的小腹,問我將生的是男還是女,我伸出兩個指頭,一雙男的。博得她燦然一笑,現一對酒窩。不幸而言中,憑添不凡。從此,我與這個平凡的世界隔離得迅速和遙遠起來,我被人為地升到一個高度,一個脫離水域的孤島,島里長滿我孤獨的樹木,流淌我慾望的河流。
父親帶我遊過夏日的傍晚,隨了波浪他四肢有力地擊水,像一條大魚託著我遊向彼岸。很快,男人們開始傳遞,從一雙手到另一雙手把我有力地傳向未知,傳向湖的深處迫近死亡,驚起滿湖燦金。我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尋我父親,害怕得亂蹬腿繼而哭起來。他們卻全笑了,包括父親。上岸後,他們向我展現一具具成熟健壯的肉體,被夕陽塗成古銅色,飽滿精純。我置身於成人的森林,疏遠了同齡人的灌木叢。在大人的溺愛和縱容中,成就自己的小宇宙,有關人體、愛情、未知與死亡。
父親決定將湖邊的一塊沼澤挖在成魚池養魚,我驚奇於母親義無反顧地支援這個近乎天方夜譚的計劃。也許山裡的歲月曾經給母親的青春注入一個不同凡響的夢想,要有一方自己的王國。於是他們開始忙碌,螞蟻搬山般一擔擔地挑起泥水,挑起滿心希望。他們像堅強的作物,把根部延伸開來,要攀滿整個巖面。好多次,他們戴月披霜歸來,幸福得國王和王后。父親眼中的火點燃了母親,照亮她曾經枯萎的理想。他們經過我身旁,留給我不一樣的吻,母親的吻溫柔而小心,父親的吻粗糙而冰冷,甚至會弄醒我,看見他扎眼的鬍鬚。
父母親在我心目中有不可代替的位置,連稱呼也是神聖和不染纖塵的。在我十歲生日時,我誤把姨娘叫為“媽媽”,她答應了一聲“乖兒子”。我竟拿起火鉗要叉她,被阻止後,便把自己關進房裡,埋進被窩的黑暗中,不見客人,不吃不喝。後來,門被撞開,母親含著眼淚第一次打了我。我病了,得了憂鬱症,從此沒有好過。甚至在我最高興的時刻,也有什麼東西擊中我的脆弱,使我流淚。好似慧星的尾巴,掃過我的宇宙,帶起融冰的淚痕。
我常一個人去父母挑起的“天池”,池裡所有的水都來自天上。順著堤根走,走的每一步都能帶起他們的血汗。湖水輕柔地侵蝕我的腳,有時我盯著起伏的波,想像借波的起伏把自己送到不可知的遠方,那裡有我宇宙的星座與月亮。我渴望人聲又害怕人聲,恐懼接近我的是更加沉默的死亡。我需要一個與我交流的靈魂,平等地對話,在彼此的眼中和心底翻讀自己。為此我應該去找尋,去流浪。但因了父母親,我將一次又一次回到從前出發的地方。
夜降下來,涉水遠飛的鳥兒歸來沙洲,優雅地立一隻足睡眠,將頭彎進翅裡做夢。湖水悄漲起來,將它淹沒。
水域,平靜而浩渺……
費新乾,28歲,詩人,文學刊物編輯,湖北人,現居深圳。
郭豔華 就像燭光照亮永恆
郭豔華
一
那日,姐姐打來電話說:“妹,爸今天說不行了,走不動了。”聽後我的心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