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翻雲聽對方足音,顯是不懂武功的文人,又看對方雖年過五十,但精神奕奕,臉相不怒而威,龍行虎步,極有氣派,連忙肅立迎客。
那人看到浪翻雲容貌粗豪,卻粗中有細,立在那裡淵亭嶽峙,氣度雍容,更增結交之心,將酒罈放在臺上,和浪翻雲禮讓一番後,才坐了下來。
浪翻雲取去左詩眼前的酒,一口喝掉,放在自己面前,又替那人和左詩換過新杯,那人早拔開壇塞,為兩人斟酒。
酒香滿房。
浪翻雲嘆道:「好酒!只有這酒才配得上詩兒的絕世妙歌。」
三人舉杯互敬,均是一口喝盡。
那人這時才留神打量左詩,驚異地道:「姑娘歌藝已達超凡入聖之境,讓我再敬一杯。」
左詩羞紅了臉,慌忙搖手道:「我們待會還要坐船,不可再喝了。」
浪翻雲知這人乃風流之士,笑道:「來!讓我陪你喝三杯!」
直到這刻,雙方仍未知對方姓甚名誰。
那人顯是心情大佳,也不搭話,和浪翻雲連盡三杯後,才道:「老夫剛才還暗嘆要一個人獨喝悶酒,豈知上天立時賜我酒友,真是痛快!」
浪翻雲微笑不語。他眼光高明,見這人氣派不凡,卻沒有半點銅臭味道,已對這人的身份猜了個大概出來。
那人自我介紹道:「老夫姓陳名令方,字惜花,不知兄臺和這位姑娘高姓大名?」
浪翻雲淡淡答道:「看在你那壇好酒的份上,我亦不想隨便找個名字騙你,本人便是浪翻雲,這位姑娘乃天下第一釀酒名家,『酒神』左伯顏之女。」他這幾句以內力迫出,注入陳令方耳內,不怕會給房外的人聽到。
陳令方全身一震,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定過神來,乾笑兩聲,壓低聲音道:「令方何幸,前兩晚才和魔師龐斑在同一青樓喝酒,今天便與天下第一劍交杯言歡。」
外面傳來他武師的聲音道:「老爺!」
陳令方知道他們聽不到自己的說話聲,生出警覺,故出言相詢,喝道:「你們站遠一點,我有事要和這位兄臺商量。」
足音響起。
浪翻雲端計算著對方的距離,知道再難以聽到他們的說話,才道:「陳兄看來是官場中人,而浪某則是朝廷眼中的反賊,陳兄實不宜在此勾留。」
陳令方回復初進房時的瀟灑,哈哈一笑,低聲道:「怒蛟幫雖被稱為黑道,但比起很多白道門派更配稱為俠義中人,陳某一生最愛流連青樓,最愛結交天下豪雄義俠,怎會不知,讓陳某再敬浪兄一杯。」
左詩見這陳令方如此有膽色,歡喜地為兩人斟酒,自己卻不敢再喝。
浪翻雲和他再喝一杯後,翻轉酒杯,覆在桌面,表示這是最後一杯,也含有逐客之意。
陳令方見狀長嘆一聲道:「實不相瞞,我今次到京師去,是要去當六部裡一個重要職位,至於是福是禍,也是難以逆料,只是當了數十年官,過不慣賦閒的生活,一聽到有官當,便心癢難止,浪兄視名利若浮雲,定會笑我愚魯。」
浪翻雲微笑道:「人各有志,只要陳兄肯為天下百姓盡點力,當官有何不好?」
陳令方滿懷感慨道:「大明開國之初,誰不是滿懷壯志,想為天下黎民盡點心力,當年我在劉基公手下任事,豈知皇上寵信中書省丞相胡惟庸,這奸賊結黨營私,連劉公也因吃了他醫生開來的藥,胸生硬塊,大如拳頭,活活梗死,幸好我有大統領楞嚴暗中照拂,才得罷官還鄉。唉!在朝中任事,終日戰戰兢兢,連自己的生命財產也是朝不保夕,更不要說是為民辦事了,只希望一年半載後,能外放出來當個地方府官,那時或可一展抱負。」
浪翻雲諒解地點頭,卻不再言語。
陳令方心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