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青欣然一笑道:「來!我們先四處逛逛!」
戚長徵豁了出去,微笑道:「我還是初到京師,只懂胡闖亂走,公主可有什麼提議?」
孟青青秀眸射出嚮往之色,悠悠道:「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應天雄據江南,盛名百世,千載繁華,隨意所之,都是名勝古蹟,何須什麼特別提議?」一聲嬌笑,舉步擦肩而過,走下橋去。
戚長徵見她神態可人,柔情似水,談吐高雅,弄得胡塗起來,敵我難分。把心一橫,和她並肩漫步,沿街而行。
這時雪收雲散,老天爺逐漸放晴。
孟青青靠貼過來,舉起縴手遙指高聳城外的鐘山,吐氣如蘭道:「看!鐘山的餘脈由太平門附近入城,自東向西形成了富貴山、覆舟山、雞籠山、鼓樓崗和清涼山,確是勝景無窮,我沒說錯吧?」
戚長徵輕碰著她的香肩,嗅著她清幽的體香,聽著她帶點外族口音的鶯聲軟語,看著如巨龍蟠伏於東南、氣勢磅礡的山嶺,大訝道:「為何公主如此熟識金陵呢?」
孟青青含笑看了他一眼,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大明國都,我們這些飽受欺壓的弱小民族,怎可疏忽大意呢?」
戚長徵得她提醒,想起兩人間無可轉圜的對立關係,嘆了一口氣,暗忖橫豎要和這高深莫測的美女決一生死,不若現在拋開一切,享受一下與這敵手親熱廝磨的動人滋味,亦是人生一快。
豪氣狂起,指著遠方高超蜿蜓的石頭城道:「那就是石頭城的遺址吧!據說當年諸葛亮途經此地時,曾有『鐘山龍蟠,石頭虎踞』之語,現在看它臨江而起,山岩陡峭,才知確非虛言。」
孟青青美目一亮,對他豁達的氣度和瀟灑的言談,大為欣賞。
但卻絕不是對他動了情意,她出生於塞外苦寒之地,目睹族人不斷受到明朝戌兵的不斷大侵小犯,對明人有著深刻的仇恨,所以這次方夜羽派人邀約,她便力排族中反對的聲音,支援連手對付大明。對她來說,沒有事物比族人的福祉和前途更為重要。
蒙人既曾成功征服漢人,她們的女真人亦有同等的機會。眼前最理想的事,就是要種下大明將來的禍根,最理想當然是攪得它四分五裂,再也無力外侵。那她的族人便得到喘息之機,休養生息,逐漸壯大。
和甄素善相比,最大的分別,就是她有著很大的野心。
聞言牽著他的衣袖,領著他轉到秦淮河岸,沿河東行,淺笑道:「這還要多得你們春秋時吳王闔閭把這處築為冶城,鑄造兵器。」接著秀目神思飛越道:「據說名傳千古的名劍『幹將』和『莫邪』,就是在這裡鑄成的。」再嫣然一笑道:「不信嗎?有詩為證呢!」
悠然神往地念道:「鬥間雲氣望中原,剩有蛟龍劍血斑。歐冶幹將俱寂寞,一痕青認冶城山。」
戚長徵再出了另一身冷汗。
這些話和詩文,若出自寒碧翠或韓慧芷,甚或爽約不來的薄昭如之口,他都毫不驚異。
但現在卻是由這初到敝境的外族公主的口中吐出來,卻使他打心底透出寒意。
那代表著人家曾下了一番工夫,深入研究自己國家的歷史和文化,達到「知彼」的要求,這樣有深度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況且觀之她輕描淡寫便把自己迫上與她生死決戰的死角,更可知她的厲害,絕不會遜於色目美女甄素善。
這時兩人走到秦淮河和青溪在城東交匯處的淮青橋,兩旁都是鱗次櫛比的市集,十分熱鬧。
孟青青指著其中一條橫街道:「那就是你們唐代大詩人劉禹鍚詩中『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的烏衣巷了。」
戚長徵再壓不下心中的震駭,瞪著她道:「公主怎會連那條橫街是烏衣巷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