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催弟嘀咕兩聲,卻不敢違背丈夫的意志。
等見到周赫煊以後,阿炳讓老婆拿著竹竿,取出銀票說:“周先生,我是來辭行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既信不過我阿炳,大可以直言不諱,何必用錢來試探?”
“什麼試探?”周赫煊故作糊塗。
阿炳說:“這一千大洋,應該是周先生故意掉的吧?”
周赫煊一拍腦袋說:“哎呀,可能是我中午捐錢的時候,不小心弄丟的。”
阿炳憤然冷笑道:“我年輕的時候,確實做了很多混賬糊塗事,但我早已經幡然悔悟。這些年我闖蕩江湖,全憑本事吃飯,沒錢了就餓著,沒鴉片了就忍著。就算是乞討當叫花子,也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情。就算我哪天煙癮犯了,實在扛不過去,也頂多找根繩子上吊。你我緣盡於此,告辭了!崔弟,扶我走。”
周赫煊連忙拉住:“哎呀,一場誤會而已,何必如此。小女仰慕先生才學,還想拜師呢。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拜師吧,我馬上讓靈均下樓來!”
阿炳也被搞糊塗了,一時間難以分辨,心想:難道真是誤會?
周赫煊心裡卻感嘆不已,這瞎子,是個明眼人啊。
或許,在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之後,阿炳就已經大徹大悟了。
音樂是心靈的窗戶,阿炳能夠把一首妓館淫曲兒,改編成傳世經典《二泉映月》,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在《二泉映月》當中,那種寒梅凌霜的傲氣不屈,把阿炳的精神思想都表現了出來。
換成年輕時候,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的阿炳,根本不可能創作出這樣的音樂。
後來日本指揮家小澤征爾,在第一次聽到《二泉映月》時,流著淚說:“像這樣的樂曲,應該跪下來聽。”《二泉映月》的魅力,可見一斑。
當天下午,周靈均磕頭奉茶,正式拜入阿炳的門牆習藝。
說實話,周赫煊不知道該把女兒培養成什麼樣子。小小年紀,小靈均已經跟著崔慧學習書畫,跟隨母親孟小冬學習京劇,現在又跟隨阿炳學習樂器,放在後世已經可以說多才多藝了。
至於學習方面,小靈均的語文還不錯,但數學只能算普普通通,跟同齡孩子沒有太大差別。倒是兒子維烈讓周赫煊驚喜連連,只六歲年紀,功課已經學到三年級,學校的老師們都驚呼神童。
等到暑期結束開學,周赫煊就打算讓維烈正式跳級,只是好的小學在重慶很難找。
夏天的山城很熱,劇烈的焚風效應,讓整個重慶都變成了蒸籠。
傍晚時分,依舊沒有退暑,吹來的江風都帶著一股溼熱。
花園的樹蔭下,小靈均剛剛吃過晚飯,就被阿炳師父叫去練習了。沒有教指法,也沒有教樂理,就是讓她手腕繫著石頭,一直抬起來放在嘴邊。
還好小靈均以前練過書法,手臂定力還是有的,現在做起來並不太困難。
只是天氣實在太熱,兩分鐘過去就渾身冒汗。小靈均見周赫煊走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說:“爸爸,我不學吹笛子了,我只學畫畫好不好?”
周赫煊硬著心腸搖頭:“你師父說了算。”
“壞師父!”小靈均噘著嘴悄聲嘀咕,卻沒有就此耍脾氣偷懶。
作為姐姐的跟屁蟲,小純熙站在旁邊蹦蹦跳跳,高興的拍手當復讀機:“壞師父,壞師父!”
瞎子阿炳也不因此生氣,他翹著二郎腿坐在竹製藤椅上,喝茶慢品著香茗,自言自語道:“這學藝就要吃苦,吃不得苦最好早點放棄。吃一分苦,才能學得一分才,天下百業皆如此。”
“這話說得好,”周赫煊也搬張藤椅坐過去,低聲說,“可以罵,但千萬別打,她媽要翻臉的。”
瞎子阿炳苦笑道:“我哪敢打啊。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