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輕鬆的樣子,抬起左腳在右褲腿上擦了擦,再抬起右腳在左褲腿上擦了擦,“這下行了吧!”
“褲子髒了。”
“行了,就是灰,又在後面,看不見。”
司馬紅革的爸爸、媽媽在大門外迎候。爸爸慈眉善目,頭髮花白,卻不失俊秀清逸。媽媽恬淡白淨,大大的眼睛,有點兒溼潤。媽媽依然是那麼的漂亮,超短的黑髮微微卷翹,淡藍色的小翻領短袖,精緻的小銅釦。媽媽遠遠地就盯著女兒看,走到身邊,卻只微微地笑著,看著女兒懷抱裡紗巾遮蓋著的孩子,表情有些僵硬。
“爸爸,媽媽。”兩人異口同聲。
爸爸迎上來,笑眯眯的,跟尚金堂握了握手,把他們引進門。
進了大門,陰涼之氣撲面而來。
“真是綠樹成陰!”尚金堂低聲嘆道。
“男孩兒女孩兒?”媽媽軟軟地笑著。
司馬紅革把兒子交到母親的懷裡,這是一份割捨不了的親情默契。
“是男孩,叫尚星,小名叫星星。”尚金堂聲音洪亮,希望討得岳父母大人的歡喜,雖說夏小星改成了司馬紅革,但是,外孫子還是用這個“星”做名字。
“長得真是乖巧。”兩位老人似乎並不在意他叫什麼名字。
剛進家門,孩子突然哼哼唧唧,臉面撐漲得通紅,繼而嚎啕大哭起來,大概是不自在了。
“小傢伙,嗓門夠大的啊!”司馬紅革的弟弟從樓上下來,白襯衫,綠軍褲,很是神氣。只喊了聲“姐姐”、“姐夫”,便轉到媽媽身邊逗孩子,似乎有些生澀。司馬紅革幾乎認不出他來了。
“你大哥、二哥今天都趕回來吃晚飯。你二哥近一點兒,在上海警備區。你大哥比較遠,在浙江一軍。已經派人去火車站接他們了,估計,一會兒就都到了。”爸爸笑著,示意他們坐下。兩位警衛員端了茶水上來。
全家人都到齊了,圍坐在餐桌邊,菜餚精潔。司馬紅革的心一直在怦怦地劇烈跳動,眼眶裡淚水滾動,想開口說點什麼,嘴唇卻一直抖得厲害。大家說笑的時候,她只低著頭看懷抱裡的孩子。
“今天,全家團聚,一起來喝點兒酒吧。”爸爸提議舉杯。
全家人起身,舉杯。
坐定下來,媽媽關切地問起尚金堂家裡現在還有幾口人,有幾畝地,有幾頭豬,有沒有養鴨子養雞。司馬紅革奇怪:媽媽怎麼會知道他家是農村的呢?
高等學府 第八章(5)
剛開始,尚金堂似乎有些莫名地緊張,小心翼翼地把碗裡的飯一點點地往嘴裡送,也不太敢伸長筷子夾菜。漸漸地,大家說說笑笑,他這才放鬆下來。
片刻間沒有人說話,尚金堂特別地謹慎,閉緊雙唇,牢記司馬紅革的提醒,生怕自己的咀嚼發出聲響。倒是大哥找了個話題:
“今天天氣真熱。南京就是個大火爐,比浙江湖州熱多了。”餐廳的一臺落地風扇似乎並不能消散暑氣。
“確實熱的。上海白天很熱,但是,晚上要涼快些,畢竟是靠著海。”二哥接話。
“要命!熱死人了。兒子身上都全是痱子。”尚金堂受不住熱,想把短袖綢衫脫了,把汗背心向上摞,一直摞到腋下。卻突然想起司馬紅革的提醒:注意儀表。便只是把兩隻袖子簡單地攏到了肩上。
今天,十六年之後的第一次團聚,沒有理由不給予最大限度的尊重,所以,全家人的著裝都顯得非常正式。
“小星,要麼,就把孩子放在這裡住些日子吧?”媽媽試探的口氣。
司馬紅革側過臉,想問問尚金堂的意見,卻見尚金堂舌頭長長地伸出來接住他筷子夾住的兩片牛肉。
“媽問我們要不要把孩子放在這裡住幾天?”司馬紅革壓低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