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過是瞧一眼廢墟,也無力迴天了。”說著摘下腕上鐲子交給她,掖淚道,“奴婢和您好了一場,臨了沒什麼能送您的,這個您留著,往後不管到了哪裡,看見它,就想起奴婢伺候過您一場。”一面說一面起身,依依不捨道,“我去了,久留落人眼,回頭再生出岔子來。主子保重,好歹別忘了我。”
音樓哭著送出去,她回身把她擋在檻內,自己提裙下臺階,風吹起她的裙袂,數不清的褶兒,飄飄搖搖,拐個彎就不見了。
天漸暗,膳房按時送吃食,照舊來收碗碟。送飯的嬤嬤隔著幔子看一眼,皇后娘娘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人遲遲的,坐在那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鑑於她時不時鬧個鬼上身,宮裡人人都怕她。有事兒不敢問她,只敢和寶珠打聽,“皇后娘娘的病有起色沒有?”
寶珠面露難色,一味地搖頭,“越發厲害了,半夜裡不睡覺,在地心噔噔跳。您瞧她不住嘴說話,猜猜她在說什麼?在說餓呢!才撂了筷子就叫餓,怕是餓死鬼上身了,別什麼時候要吃人吧!我實在受不得,打算求老佛爺個恩典,就算打發我去浣衣局我也認了,總比嚇死在這裡好。”
嬤嬤聽了更慌張了,只說:“你且撐兩天,我回了老佛爺再做定奪……把用過的碗筷擱在外頭,過會子自有人來收的。”說著提上食盒,頭也不回地跑了。
夜色越加深沉了,一彎上弦月掛在西面,天地間昏沉沉的。音樓和寶珠收拾好了包袱在樓裡靜待,隱約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踩踏青石板的聲響,篤篤到了底下,便不見動靜了。屏息分辨,又有沉悶的腳步聲,轉眼到了門外。
雲尉進來,衝她長揖一禮,“奉督主之命來接娘娘,娘娘莫聲張,只管跟屬下走。”
音樓點頭,忙牽著寶珠出門。跨出門檻見兩個番子扛著兩具屍首,大約剛死不久,胳膊低垂下來,稍稍一動便跟著搖晃。她嚇得往後一縮,雲尉道:“娘娘別怕,都是犯了死罪的女子,這麼死法比上刑場身首異處強多了。她們能替娘娘,是她們的造化,死後少不得厚葬,便宜她們了。”說著往下引,“娘娘仔細腳下,馬車已經在道口等著了。”
音樓咬緊了牙關不言聲,因為太緊張,深一腳淺一腳,走路直打飄,好在有寶珠扶著,渾渾噩噩間坐進了馬車。城門上把守的早換成了肖鐸的人,因此到了門禁上無需多言,很快便放行讓他們離去。車過了筒子河,雲尉的韁繩一抖,頂馬撒開四蹄跑動起來,車廂裡驟然顛簸,顛得她坐不穩當,這才恍惚從夢境裡跌出來,咦了聲楸住寶珠,“咱們出紫禁城了麼?”
寶珠笑道:“本就在紫禁城的邊緣,這會兒已經出筒子河了,您看看……”邊說邊打簾讓她往後瞧,城樓上燈火杳杳,像天上點綴的星子,“瞧見了麼?咱們已經離開那座皇城了,以後就要四海為家啦!”
滿心說不清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齊湧上來,把她衝得熱淚盈眶。她在一片迷茫裡遠眺,車走得越來越遠,然而那火光卻越來越大。她拭了淚細看,似乎是燃起來了,熊熊的火焰衝到了半空中。角樓是大木柞的結構,三層重簷交疊,地勢又高,一旦火苗拔起來,要撲滅就難了。
她讓雲尉停車,靜靜看上一陣,那片火光彷彿把昨天燒了個透徹,熱烈地、浩蕩地、卻讓人感到平實和寂滅。她長出一口氣,轉頭問雲尉,“要燒多久?”
雲尉道:“說不準,也許幾個時辰,也許要到明天早上。就算護軍進去翻找,找到的不過是兩截焦炭罷了。娘娘放心,這回定可後顧無憂。”
她抿嘴一笑,清澈的眼睛,倒映出碎裂的金芒,似有些惆悵,輕聲道:“皇后已經葬身在火海,這世上再也沒有步音樓了。”轉過身搭上寶珠的腕子登車,再看最後一眼,安然放下了車門上的垂簾。
今晚西風很大,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