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昏睡了四日被吵醒,睜開眼頓時被家徒四壁還散著淡淡黴味的房間給鎮住,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頭撞上房梁,又哎呀一聲跌了回去。頭、脖子、肩、胸膛、背脊、肚子、胳膊、腿腳全都疼得不像話!原本那點抑鬱神傷憤怒憋屈,被渾身分筋挫骨折磨得只剩一聲咔嚓脆響。
慘叫淒厲,地動屋搖。
他什麼都記得,被下人打得不成人形,還被侮辱謾罵,甚至近身侮辱,被卑賤的弟子摸來摸去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胃裡翻江倒海,有那一瞬間龍雲磐不想活下去,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有個人出現救了他,那人的懷抱很溫柔滿溢著憐惜、心疼與悔恨,有淚水滴答在臉上。
到後來,龍雲磐被虐到體無完膚都沒有嚎一嗓子,趕過來救他的人卻哭了。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分明受罪的是自己,就那樣闖進來一個人卻比他更悲痛欲絕,突然間就覺得自己沒那麼可憐了。
原來還有人比自己更難受。難道連天說的沒錯,再冰冷的人,卸下防備也會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龍雲磐看著對面那個冷冷冰冰生人勿近的男子,想從他身上找到突破點,讓其倒戈應該不難,最好在容玄來之前,他得離開這裡,否則那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沒了修為沒了最大的倚仗,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可無論他怎麼說,說得口乾舌燥,對方就是塊石頭又臭又硬,軟硬不吃刀槍不入。寧樞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廢了這麼大的勁才把你弄出來,不可能放你回去。除非你自救。”
“好!你不放是吧,我自己走。”龍雲磐受夠了!從來只有別人給他獻殷勤的份,他甚至都看不出寧樞究竟是心思深,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這種人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個字都懶得搭理。
“你,”龍雲磐指著周笙吩咐道,“去給我拿雙乾淨的長靴,然後放到床邊,再替我穿上,快!”
“新鞋沒有,要、要不你先穿我的?剛買沒多久。”周笙趕緊把眼淚擦了,腳蹬腳脫了鞋,雙手遞過去放到他旁邊。
龍雲磐火冒三丈,只覺這人髒得他都不願出掌打:“你什麼意思,故意讓我穿你的破鞋?是說我會步你的後塵麼,連你這等不知廉恥的低等賤奴也配嘲弄我!”
“我我……”
屋外,吳胖子正拉著容玄說些什麼,容玄明顯心不在焉。
下一刻大門嘭地一聲被推來,周笙哭著跑了出來,吳大仁胖手一伸,把他拉進角落。食指擋著嘴,另一隻手指著容玄示意。
“別怕,他替你做主。”
容玄沉默著緩緩點頭。
周笙嚇得一顫,下意識膝蓋一軟,他知道得不多,不過龍雲磐會有今天都是拜這人所賜。
“謝、謝謝。”周笙紅著眼睛,嘴唇顫抖:“我就是浪費再多珍貴靈料可煉製出來的法器總跟別人的不一樣,才會被人丟來丟去,也沒什麼優點,就只能當個下人。就算當下人也有尊嚴的……”
周笙只在聖殿待過不到一個月,雖然器閣和藥閣往來不多,但也聽說過聖殿第一美人的大名,人家的確有高傲的資本,而他不過是個下人,也沒什麼用,無論眼前這人是聖殿長老也好是誰都行,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說要替他做主。
容玄拍了拍他的肩,面無表情地從他身旁走出,大步走過去,重重推開了門。
吳大仁拉著周笙,跟了過去,周笙站在門邊死活不進,沒多久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吳大仁扭頭對他道:“重頭戲,看好了啊。”
門開了,兩人走了進來,寧樞看向來人。
“滾出去,滾!”裡頭正坐在床邊糾結光腳還是穿鞋的龍雲磐抬眸,驀然一頓,正想操起鞋子扔了過去,剛碰到鞋邊又把手縮了回去,還是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