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色實在就是一副春藥,讓淑女成了蕩婦,紳士變成禽獸。寧願在肚子裡罵了聲,望著屋內四散而坐一本正經的顧客,撲哧下笑出聲。因為夜色,霓虹才金碧輝煌,而那裡面總也有太多不可告人的骯髒。不過,誰又不髒?就算是孩子,來到這世上時也是滿身血汙。
衣冠禽獸吶。
所謂男女。
雖然人在很多時候連只禽獸都不如,可也真顧不及禽獸們是否會對此感到委屈,否則還真無法用別的詞彙來描繪人這種東西。
寧願暗自發笑,自己坐在這裡又是幹嗎?
這些日子來,不知中了什麼邪,滿腦袋都是可笑的想法,若再這樣下去,怕也得像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去深山古剎當尼姑剃光頭的某歌星,對著青燈去唸阿彌佗佛。
佛只是份心藥,救得了人,救不了三千世界。
寧願看錶,快八點了,吳非還沒有來,她會來嗎?這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問題。不是每個問題都有提出的必要。不管她是否記起自己,她都應該會來,一定會來。寧願相信自己的直感,端起杯,輕輕輟飲一口。餐廳牆壁處已換上一個絡腮男人,拿著把吉它,嘶啞在唱:
不管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
你都不能輕言放棄
跌倒了 再爬起
縱然淚水早已模糊眼睛
你都不能讓它掉落大地
天上有星星
人間就一定有愛情
你要有信心
能把你擊倒的只有自己
不管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
都要在意你自己……
吳非推門進來,聽見這首歌。下午那男人正坐在餐廳靠窗處拿著杯酒,似乎正為歌聲所陶醉。桔黃|色的光芒花瓣般撒落在他身上,這讓他通體溢位一種溫暖的孤獨。吳非走過去,剛想與寧願打聲招呼。寧願仰起了臉,四目交對,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在空氣中微微一晃。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吳非終於想起了這男人是誰。整整一個下午,她絞盡腦汁,在水蓮蓬頭下起碼發了個把小時的呆,還是不能想清楚。原來是他!吳非瞠目結舌,望著寧願,傻眼,冷氣就從周身毛孔往裡鑽,在手心泌出汗,脖頸發硬,胸口如綿,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他可是認出自己?心似小鹿,不爭氣地咚咚躍動。吳非輕咬嘴唇,略痛,既來之,則安之,何不大大方方坐下?何況這男人看起來也順眼得很,他的笑甚是暖和,讓人安心。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眸子裡面似有某種晶瑩的東西閃過,寧願望著吳非在長長睫毛下亮晶晶的眼神,忙起身,“坐。”她確實美,五官像幅完美的作品浮在精緻的臉龐上,紅唇已無午時的蒼白,柔軟紅潤,眼睛圓,漆黑,眼角微向上翹,笑容像金色的向日葵。她好像認出了自己?看人的眼睛,推測別人的心靈,這是否真有可能?寧願不敢斷言她是否認出自己。她來了,而且正在坐下,這就很好。
人的表情實在太多,像無數面具,讓人無法辯認哪一個後面才有心臟。而人,所謂的好奇天性,其實也就類似於偷窺欲,總也千方百計想去看清別人的心的所在。心是多麼虛無縹渺的一種東西呀,且每時每刻都在跳動、變化。沒辦法,還是看不清。也大抵是因為這無可奈何,人們便把眼睛稱為心靈的窗戶,人總得要給自己一個能夠安慰自己或說能欺騙自己的理由吧。至於能從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也多是姑且言之,姑且信之。
寧願想著,拉開椅子,吳非左腳向前邁出一小步,穩穩地踩在椅子前方的正中央,目光凝視他,身子右轉,膝彎下來,人已端坐椅上,雙腿疊起,左腿置於右腿後,輕輕往旁邊挪出角度,身體呈出一個寫意“S”形,微微前傾,右手食指在桌上一彈,“你也坐呀。”
寧願趕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