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戰北疆,突然便明白了,原來我天生就該做個兵,我天生愛顛簸的戰馬,愛極速的賓士,愛夜色里長刀劈落反射月光和血光的美,愛暮色下體憩的戰營吹起的雄渾蒼涼的號角,我缺掉的這一塊,在戰場上得以圓滿的補全,這是我一生的宿命所在,到此時我再不能丟開它。”
她振臂,向天,高呼:“我做定了兵,一生!”
她的背影刻在金黃夕陽裡,剪影分明。
鳳知微不再說話,仰頭看著那女子勁健昂揚的背影,眼珠子溼潤晶亮,良久一笑。
“我還有個想法。”華瓊吼完了,興致勃勃湊到她身邊,“當年你孃的火鳳軍,是一支娘子軍,早先就發源於閩南,和西涼殷志諒一戰發展到巔峰,殷志諒被打退後,你娘被奪權回京,火鳳軍就地解散,那些女手雖說大部分應該都已嫁人生子,但也一定有很多眷念舊主懷念軍馬生涯的,你要知道,做慣了兵的人,迴歸平凡人未必就能習慣,一定有很多人還期盼著提槍上馬再續鐵血前傳,這些久戰沙場的老兵,十分寶貴,我想著去閩南,將這些人重新聚攏來。”
鳳知微盯著她,半晌緩緩道:“你要慎重。”
“這需要你的幫助。”華瓊揮揮手,滿不在乎的道,“你給我件你孃的物事,我好拿做了哄人,你回朝後,火鳳軍的重建,也需要你在合適時機予以鼓吹,知微,我什麼都不為,只希望能在閩南打拼下一片天地,將來在你最難或者需要的時候,成為你的退路。”
只望能打拼下一片天地,將來成為你的退路。
這世上有人,願意用一生心血,只為你鋪就回身時可供逃離的路。
有一種諾言不需斬釘截鐵信誓旦旦,但巍巍沉厚,壓得人無法言語,只想落淚。
鳳知微仰頭向天,鼻子長久的酸著。
很久以後她掏出懷中一個簪子,遞給華瓊,什麼也沒說。
沒有告訴她,這是鳳夫人最後的一件遺物,以前的很多首飾,在那些最窘困的時候,都已經變賣乾淨。
“我會替你保管好的。”華瓊反覆的看那形制古雅的簪子,小心的收起。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說什麼。
黃昏冬日草原的風很涼,心卻是熱的。
華瓊偶爾看一眼鳳知微,宗宸封記憶這事,和他們都暗中說過,華瓊內心裡也覺得不是壞事,卻又覺得,如果會部封了也許更好,可惜鳳知微太過精明,記憶一旦真正出現空白,她一定會去追索,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宗宸在施術後調整了她的記憶,也好免了內心裡那一份被背叛的痛苦。
但是,內心無比強大的知微,她的記憶,真的能封住?
華瓊看著鳳知微秋水濛濛的眼眸,苦笑了一下,對於鳳知微,沒有人敢說有把握。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伴隨著一縷炊煙,華瓊看見有人遠遠的過來,兩肩擔金猴一懷抱嬰兒的造型。
她笑起來,問:“知曉是活佛,當真要和你們走?”
“不是我要帶走。”鳳知微皺著眉,一副頭痛的表情,“是小顧必然和我一起走,知曉必然要和小顧走,好在呼卓活佛早年也有過參拜帝京的先例,就拿這個理由先糊弄著吧,這樣也好,慢慢淡去神權的干涉,等赫連王權穩固,他想怎麼做都可以。”
華瓊嘆息一聲,心想可憐的大王,大妃來草原轉了一圈,替他奠定了穩固的王權,終究還是要回那波譎雲詭的帝京去,而做了王的他,也萬不能再和世子那時一般,時時追隨,難怪最近黃金獅子王焦躁鬱悶,整日轉來轉去鬥雞似的。
當然這也和佳容美人有點關係,那女子被寧弈帶了回來,並不肯和寧弈回京,卻死死圍著赫連轉,赫連早已吃夠了梅朵的苦,哪裡還敢接受任何的美人恩,躲得也是不勝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