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恐避之而不及,共情卻要求主動來請,稍不注意,便會自食其果,玩火*。一旦怨靈反悔或趁虛而入,伺機反撲,最輕的下場也是被奪舍。
金凌抗議道:“太危險了!這種邪術,沒一個……”魏無羨打斷道:“好啦沒時間了。都站好吧,趕緊的,做完了還要回去找含光君呢。金凌,你做監督者。”
監督者是共情儀式裡必不可少的角色。為防止共情者陷入怨靈的情緒裡無法自拔,需要與監督者約定一個暗號,這個暗號最好是一句話,或者共情者非常熟悉的聲音,監督者隨時監視,一旦覺察情況有變,立刻行動,將共情者拉出來。金凌指自己道:“我?你讓本……你讓我監督你幹這種事?”
藍思追道:“金公子不做的話,我來吧。”
魏無羨道:“金凌,你帶了江家的銀鈴沒有?”
銀鈴是雲夢江氏的一樣標誌性佩飾,金凌從小被兩家養大,一陣兒住蘭陵金氏的金麟臺,一陣兒住雲夢江氏的蓮花塢,兩家的東西都帶著。他神色複雜地把手伸進乾坤袖裡,掏出了一枚古樸的小鈴鐺,銀色的鈴身上雕刻著江氏的家紋:九瓣蓮。
魏無羨把它拿給藍思追,道:“江家的銀鈴有定神清明之效,就用這個做暗號。”
金凌伸手奪回鈴鐺,道:“還是我來!”
藍景儀哼哼道:“一會兒不願意,一會兒又願意了,忽晴忽陰,小姐脾氣。”
魏無羨對那少女道:“你可以進來了。”
那名少女擦了擦眼睛和臉,往他身上一撞,魂魄整個兒的撞了進去。魏無羨順著棺木,慢慢地滑了下來,眾少年七手八腳拖了一堆稻草過來給他墊著坐,金凌緊緊捏著那枚鈴鐺,不知在想什麼。
那少女剛剛撞進來時,魏無羨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姑娘是個瞎子,我跟她共情,到時候我豈不是也成了瞎子,看不到東西?這可大打折扣了。算了,能聽也差不多。”
一陣天旋地轉,原本輕飄飄的魂魄彷彿落到了實地上。那少女一睜眼,魏無羨也跟著她睜眼了,豈料,眼前卻是清晰明朗的一片青山綠水。竟然看得見!
想來,這名少女記憶中的這個時候還沒有瞎。
魏無羨已經進入傾入她的魂魄,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她記憶中感情最強烈、最想傾訴於他人的幾個片段,安靜看著,感之所感即可。此時,兩人的一切感官通用,那少女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她的嘴巴就是他的嘴巴。
這少女似乎坐在一條小溪邊,對水梳妝。雖然衣衫破爛,但基本的乾淨還是要的。她用腳尖打著節拍,一邊哼著一支小曲,一邊挽頭髮。魏無羨感覺一根細細的木簪在頭髮裡戳來戳去。忽然,她一低頭,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
魏無羨在她的魂魄裡,也隨之低頭,看到了此刻他的模樣。溪水倒映出了一個瓜子臉蛋、下巴尖尖的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的眼睛裡沒有瞳仁,是一片空洞的白色。
魏無羨心道:“難道這個時候她已經瞎了?可是我現在分明看得見。共情之時,無感和怨靈都是相通的。”
那少女挽好了頭髮,拍拍屁股一躍而起,拿起腳邊的竹竿,蹦蹦跳跳地沿路行走。她邊走邊甩著那隻竹竿,打頭頂枝葉、挑足邊石頭,嚇草裡蚱蜢,片刻不停。前方遠遠有幾個人走來,她立即不跳了,規規矩矩拿著那根竹竿,敲敲打打點著地面,慢吞吞地往前走,很小心謹慎的模樣。過來的幾個村女見狀,都給她讓開道路,交頭接耳。這少女忙不迭點頭道:“謝謝,謝謝。”
一名村女似乎看得心生憐憫,掀開籃子上蓋的白布,拿出一個熱乎乎的饅頭遞給她:“小妹,你小心點。你餓不餓?這個你拿著吃。”
這少女“啊”了一聲,感激地道:“這怎麼好意思,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