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銀槍絞住鐵鏈的剎那，郭猛突然鬆手。卞祥收勢不及踉蹌後退，被林沖擲出的套馬索纏住雙腿。郭猛飛身撲上，以槍桿鎖喉：\"卞殿帥的北斗七殺，可算得準自己的命星？\"
殘陽將中軍帳的陰影拉得老長，卞祥玄鐵重甲上的血汙凝成暗褐色冰晶。他昂首立於帳中，腕間鐵鏈隨著呼吸發出細碎聲響，目光掃過懸掛在壁上的太原佈防圖——那圖卷邊緣還沾著張雄的指痕。
郭猛揮手屏退左右，青玉案上的赤鱗草燈驟亮三分。他拾起玄鐵槍輕輕一振，附著其上的磁石粉簌簌而落：\"好個北斗七殺陣，若非這磁甲相剋，三十合內難分勝負。\"槍尖忽然挑斷卞祥腕間鐵索，寒光過處，鎖鏈應聲而斷。
\"敗軍之將，何勞大王費心。\"卞祥嗓音沙啞，目光落在帳外飄揚的替天行道旗上。那面浸透太原血水的戰旗，此刻正在暮風中舒展如初。郭猛解下白狐裘披在他肩頭，裘皮還帶著戰場餘溫：\"將軍可知韓信嶺崖壁刻著何字？\"
不待應答，他已展開羊皮卷。月光穿透帳頂天窗，照亮拓印的斑駁銘文——\"水能載舟\"四字遒勁如刀。卞祥瞳孔驟縮，想起墜崖時瞥見的古篆，那字跡與田虎宮中密詔竟有七分相似。
劉慧娘挑簾而入，手託鎏金酒樽：\"此酒釀自難老泉，淬過卞將軍的玄鐵槍。\"琥珀酒液中沉浮著赤鱗草籽，在燭火下泛著血色漣漪。帳外忽起戰歌聲，林沖率八百銳卒持戈擊盾，古老的《無衣》曲震得兵器架嗡嗡作響。
卞祥握樽的手背青筋暴起，酒面倒映出晉陽宮沖天火光。他忽然仰頭痛飲，酒液混著熱淚滑入喉頭：\"某七歲喪父，與田虎結拜，二十年來...\"話音戛然而止，酒樽重重砸在案上，青銅底座裂開，露出半枚雕著夜梟的玉珏。
郭猛拾起玉珏，赤鱗草燈驟然大亮。玉面顯出血色紋路，竟與太原水攻時漂流的密信圖紋暗合。\"此乃遼國南院大王的信物。\"卞祥扯開戰袍，心口處猙獰箭創赫然在目，\"三年前田虎令我假意歸順，實則...\"他忽然單膝跪地，玄鐵槍橫託過頂。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李俊的赤鱗戰船已泊在汾河渡口。喬道清手持鐵拂塵掀開帳簾，塵尾銀絲纏著片帶血的羊皮——正是卞祥暗藏多年的田虎通敵鐵證。
寅時的梆子聲撞碎汾河薄冰，李俊赤著腳踩在船頭，手中青銅羅盤忽轉。阮小二立即吹響螺號，二十艘艨艟戰船悄然隱入蘆葦蕩——遼國密使的運糧船隊正在破曉的霧氣中露出輪廓。
此刻威勝城南三十里的中軍大帳，郭猛將夜梟玉珏按在太原佈防圖上。玉珏邊緣與圖紙缺口完美契合，露出藏於夾層的血書：\"...甲辰年三月初七，借遼騎三千破潞州...\"
\"潞州屠城案竟藏此等齷齪。\"林沖的蟠龍槍重重頓地，震落帳頂霜花。史文恭突然以槍尖挑開帳簾，北風捲進片帶血的戰報——正是三年前潞州守將的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