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扯它的長耳朵,苦笑道:“你要英雄救美,卻讓我去見義勇為。”
花驢子正哼哼唧唧,山坡盡頭,迎面走上來一波修士。四百多張縛仙網被藍忘機一劍斬了之後,原先那些在佛腳鎮上踟躕的修士們都重新湧了上來。魏無羨考慮片刻,要不要再把他們打下去,想了想,還是默默讓開了道。
這群服色混雜的各家子弟邊走邊抱怨:
“這個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這樣慣著他,小小年紀便這麼霸道跋扈,日後若是讓他接掌了蘭陵金氏,修真界還不得翻天。咱們都別活了!”
魏無羨放緩腳步。
一名心軟的女修道:“金家和江澄怎能不慣著他?那麼點小便父母雙亡還險些夭折,虧得命大才活下來。”
“父母雙亡又如何,世上父母雙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這般德行,那還得了!”
“這魏無羨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親可是他青梅竹馬的師姐,江澄的親姐姐啊。”
“誰叫他對江厭離求之不得,人家嫁的又是跟他素有過節的金子軒。”
“魏無羨怎麼跟誰都有過節……”
“還有誰?”
“含光君啊!兩看相厭,人盡皆知。他倆少時同窗習禮,據說那時就水火不容。”
“如此說來,真是仇家遍地、天怒人怨呢。今番多虧含光君,否則這次只能望‘梵’興嘆了……”
走了一陣,忽有淙淙溪水之聲流入魏無羨耳中。
這是他來時不曾聽到的,魏無羨這才覺察,他走錯了下山的道,岔到另一條路上了。
他牽著驢子,來到溪水之邊。月上梢頭,溪岸上空無枝葉遮擋,灑滿一片霜白。溪水倒影之中,他看到了一張朦朧的面孔,隨著水流變幻莫測。雖看不真切,卻能想象,這是一張多麼滑稽可笑的臉。
他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這張臉。
水中倒映出的人不是他。
魏無羨提起*的手掌,就著溪水,一點一點抹去這不知是在嘲笑誰的粉飾。
並非無法承受。畢竟當初做出選擇時,就已無比清楚,今後將面對的是什麼道路。只記住雲夢江氏教給他的東西,記住那一句家訓——“明知不可而為之”。
只是自以為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
花驢子似乎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難得沒有不耐煩地大叫,安靜了片刻,甩尾離去。魏無羨坐在溪邊,無所反應,它回頭看看,摔了摔蹄子,魏無羨仍是不理。
花驢悻悻然回來,用牙齒咬魏無羨的衣襟,拉拉扯扯。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的了,魏無羨便跟它走了。花驢子將他牽到幾棵樹下,繞著一塊草地打轉。草叢裡靜臥著一隻乾坤袋。上方懸著一張破裂的金網,定是哪個倒黴的修士掙脫時落下的。魏無羨撿起袋子開啟一看,裡面雜七雜八物件不少,酒葫蘆、符篆、照妖鏡。他伸手進去掏了掏,隨手抓出,忽然,手上躥起一團火焰。
燒起來的是一張符咒。這符咒名為燃陰符,顧名思義以陰氣為燃料,遇陰氣自動起火,陰氣越盛,燃燒越旺。它一被取出便燒起,說明離魏無羨不遠處就有陰靈。
一見火光,魏無羨凝神戒備,舉著它,試探方位。轉到東時,火勢微弱下去,轉到西邊,火苗猛地躥起。他朝這邊走了幾步,便見一個白色的佝僂身影出現在一棵樹下。
那符紙燒完,餘燼火星從他指尖落下。一名老者,背對著他,正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
是哪名失魂者丟失的魂魄?魏無羨緩緩靠近,那老者口裡嘀咕的的話清晰起來。
“疼啊,疼啊。”
魏無羨問道:“哪裡疼?”
老者答道:“頭啊,頭。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