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抬頭起身。
來人滿身如霜的月光,身背一把古琴。琴身比尋常古琴要窄,通體烏黑,木色柔和。與之擦肩而過時,魏無羨和他有意無意對視了一剎那。
這男子束著一條雲紋抹額,膚色白皙,如琢如磨,俊極雅極。眼睛的顏色非常淺淡,仿若琉璃,讓他目光顯得過於冷漠。神色依舊是一派肅然。近乎刻板,即便是也看見了魏無羨這張濃妝亂抹的可笑臉孔,也無波無瀾。
從頭到腳,一塵不染,一絲不苟,找不到一絲不妥貼的失儀之處。
饒是如此,魏無羨心裡還是蹦出了四個大字:
“披麻戴孝!”
真真是披麻戴孝。任修真界把藍家校服吹得有多天花亂墜評其為各家公認最美觀的校服、把藍忘機捧成多舉世無雙百年難得一遇的美男子,也扛不住他那一臉活像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來就來兩個!
藍忘機一語不發,目不斜視,靜靜站在江澄對面。江澄已算是難得出挑的俊美男子,可和他面對面站著,竟也遜色了幾分,浮躁了幾分。
江澄道:“含光君怎麼今天有空到這深山老林裡來了?”
藍忘機身後跟上來一群他家的小輩,藍景儀心直口快,搶著反問:“江宗主不也在這裡?”
江澄冷冷地道:“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姑蘇藍氏自詡仙門上禮之家,卻原來就是這樣教族中子弟的。”
藍忘機似乎不想與他交談,看了藍思追一眼,後者會意,那就讓小輩與小輩對話,出列,對金凌道:“金公子,夜獵向來是各家公平競爭,可是金公子在大梵山上四處撒網,使得其他家族的修士舉步艱難,唯恐落入陷阱,豈非已經違背了夜獵的規則?”
金凌冷冷的神情和他舅舅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們自己蠢,踩中陷阱,我能有什麼辦法。只要抓住食魂獸就行了,哪管得了那麼多。”
真是典型的金家人。
藍忘機皺了皺眉。金凌還要說話,忽然發現自己無法開口,喉嚨也發不出聲音了,登時大驚失色。江澄一看,金凌的上下兩片嘴唇竟被粘住了一般無法分開,臉現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強強的禮儀也不要了:“姓藍的!你什麼意思!金凌還輪不到你來管教,給我解開!”
這禁言術是藍家用來懲罰犯錯的族中子弟的。魏無羨沒少吃過這個小把戲的虧,雖不是什麼複雜高深的法術,非藍家人卻不得解法。若是強行要說話,不是上下唇被撕得流血,就是嗓子喑啞數日,必須閉嘴安靜自省,直到懲罰時間過。藍思追道:“江宗主不必動怒,只要他不強行破術,一炷香便自動解開了。”
江澄還未開口,林中奔來一名身著江氏服色的紫衣人,喊道:“先生!先生啊!”再見藍忘機站在這裡,臉現猶疑。江澄譏諷道:“又有什麼壞訊息要報給我了?”
這名下屬小聲道:“不久之前,一道藍色飛劍,把您安排的縛仙網破壞掉了。”
江澄道:“破了幾個?”
“……全部……”
四百多張!
江澄心中狠狠著惱了一番。
真是沒料到,此行這般晦氣。原本他是來為金凌助陣的,今年金凌十六歲,已是該出道和其他家族的後輩們拼資歷的年紀了。江澄精心篩選,才為他挑出此地,四處撒網並恐嚇其他家族修士,讓他們寸步難行、知難而退,為的就是讓金凌拔得這個頭籌,讓旁人不能跟他搶。四百多張縛仙網,雖近天價,對雲夢江氏也不算什麼。可網毀事小,失顏事大!藍忘機如此行事,江澄只覺一口惡氣盤旋心頭,越升越高。他眯了眯眼,左手有意無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環上細細摩挲。
這是個危險的動作。
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