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手撐下巴,長髮束起些許披散於肩。
“王,夜寒霜露重,可要添衣。”次白道。
“不必,你離我近些便好。”燈光之下,他無雙面孔俊逸非常。
“白,你腦海中,可忽然有其他記憶?”
“並無,王為何如此詢問?”
我垂眸道:“自雲靄替我調理夜眠以來,我倒是多了些記憶,與你也有些相關,你可信前世?”
“王可告知我所有,王之言我皆信之不疑。”
我心中有些煩悶,無論如何,國事緊急,雖盡力而為但人之能力終究有限。
我即使是王也不過血肉之軀,不能抵抗過於強大外力,既要帶領東國走向未來,又有重視之人,便多了軟肋。
“王若是不願講述,不必勉強,王已操勞多日,我總憂心王之貴體,若是有來世,我願為王承擔重任,只為王心願皆成。”
我抬眼,見他眼中那抹憂傷,心中萬千情緒翻湧。
自父王病退,由我才接手諸多事務,我幾乎忘記年少時對次白所說嚮往之事物。
十歲那年,那時我雖已明白為王之責任,但終究是少年心性,心中希冀自由,歸隱山林,而知曉我想法之人,僅僅次白而已。
身為王,雖光鮮其表,但責任亦重,父王之賢聞於眾人,而我為他骨肉也是一脈相承,我不能安於享樂而忽略民生。
但這不過也只是說來容易罷了,疼痛往往伴隨於人之一生,我本應知曉生老病死乃規律,卻不能免俗超然於世間。
“白,若我心願盡成,那我便不是如今的我了。”我對他微笑道。
“我如今是王,倘若有一日我心願竟成,我便不再是如今的我。”
“無論如何,在次白心中,你是我永遠之王,亦是我唯一所愛。”
“我也是,若你有一日離開,我會喪失所有,答應我,莫要離開。”
“好,我答應你。”
我將手環繞在他腰間,壓下心中的擔憂與恐懼,我果真只是平凡之人,竟然也會如此害怕。
我並不知曉,這一步棋是否正確,但決策本就沒有對錯之分。
自雲靄承認自己為狐轉為人,按常理我當忌憚她,但我並非那般忌憚妖之人,而是權衡利弊,以求助力。
即使她所用之術不同於醫法,但玄術又何嘗無用,更何況玄術無處不在,催生萬物。
雲靄之言如她所誓,絕無欺瞞,而我重用她,緣由之一便是知曉困擾我之夢境究竟內容為何。
自我換了雲靄所配湯劑,過了不過數日,而那夢境中內容竟不再被遺忘,那內容給予我極大衝擊,我只能生生忍受。
那般痛苦,我不曾告訴他人,儘管只經一夜,卻彷彿歷經千萬年,那孤寂如同寒冰包裹我,直到次白在我身旁才消散。
那便是那濁以之記憶,雖情感與內容均有損耗,卻不容我逃避。
但我已不同於那位神明,我是樊以,僅此而已,我在這世間有何執念,既不必壓抑,也不必控制。
可自夢,我窺見,如今因那宿命,命運要奪我珍視之人,為何我要屈服於那命運,又屈服於那所謂使命?
原來我競如此懦弱而害怕失去,我不能像濁以一般奉獻一切只為蒼生,但不得坐視不管這人間萬物,進退兩難。
“次白,替我傳召滄司,我有要言與他要談。”
次白點頭道是,未問我緣由。
殿內,滄司受召而來,卻並不因此意外,那方劑藥物之列已由侍衛遞交於他。
我屏退眾人,問道。
“滄司,為何要對我隱瞞這一切?”
“陛下恕罪,臣萬死不辭,是臣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