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在這部作品裡你選擇了羅小通這樣一個孩子的視角來講故事,你小說好像經常從孩子的視角來講故事,為什麼選用這樣的敘事方法?
莫言:說句投機取巧的話:不是我選擇了這個視角,而是這個視角選擇了我。
“煞有介事”區別時尚
新京報:以前說到《檀香刑》的語言選用了可以朗誦的口語的方式,而在談到《四十一炮》這部小說的語言的時候,你使用了“煞有介事”,是什麼意思?
莫言:涉及小說的聲音,這問題很複雜,我曾經想過書面語和口語的關係,也曾經看到過上海一個評論家探討這個問題的文章,但最終是觸到語言、意識、思維、思維材料等許多非常專業的概念的牆壁上而懵頭轉向。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曾經聽過一部在廣播電臺連播的小說,感到非常好,但把這部小說買來閱讀時,感覺非常差。也就是說,播音員的聲音,可以給一部平庸小說增添許多光彩。但有些在文字上看很好的小說,未必適合朗誦。我寫《檀香刑》時使用了大量的口語和韻文,其意是想和當下時尚的那種翻譯小說腔調區別開來,是想用自己的腔調說話,並不是要讓電臺去連播。
至於《四十一炮》中敘事主人公的腔調,那就是一種炮腔炮調。其實,故事的講述者,都是“煞有介事”。你不“煞有介事”,如何打動讀者?
《豐|乳肥臀》?搖清算人生
新京報:在你的作品裡最有爭議的恐怕是《豐|乳肥臀》了,但是你多次談到它是你最重要的作品,為什麼這麼看重這部作品?
莫言:這部小說,我之所以看重,主要是因為,我的小說,大概可以分為兩條路線,一是《十三步》《酒國》這條路線,技術至上,超現實的成分很多,將社會性的內容深藏其中。另外一條路線,就是《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這樣的小說,注重地域、環境、歷史、家族、命運等比較傳統的小說因素。
《豐|乳肥臀》是沿著《紅高粱家族》路線發展下來的那種小說的一個總結,這裡邊有比較多的我的人生體驗和故鄉、家族等原始素材,是對自己進行清算的一種寫作方式。
新京報:《豐|乳肥臀》出版以後,遭到很多強烈的批評,可能是因為很多人沒有看懂你要表達的東西?據說,最近又新出了增訂本,你作了哪些修訂?
莫言:至於別人是否看懂,那是別人的原因。寫作過程,其實就是《詩經》上說的“嚶其鳴兮,求其友聲”的過程。《紅樓夢》比《豐|乳肥臀》好九千九百九十九倍多,但我十幾歲時,根本看不進去。比起《三國演義》《水滸傳》《封神演義》,對於一個野孩子來說,《紅樓夢》那是太不好看了。
《豐|乳肥臀》修訂本,主要是把過分累贅的地方作了刪改,語言上作了加工,章節上重新劃分。
殘酷作家?搖溫柔欲死
新京報:很多人評論你的小說寫得過於殘酷,像《檀香刑》我確實只翻了幾頁,就不敢看了。
莫言:我知道你根本就沒看過《檀香刑》,你是人云亦云。因為,《檀香刑》中被人認為是“殘酷”的那些描寫,是到了書的二百多頁之後才出現的。“記者從來不看書”,你們看不過來,這可以理解。而不看書又要評書論書,這是你們的職業需要,也可以理解。
這是半開玩笑的話,你不要認真。但你發表時不要刪去這段,因為這很好玩,是我作為被採訪者的一次溫柔的反抗。我們這些作家,被你們這些記者,像橡皮泥一樣,捏了幾十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幾句反駁的話,希望你們也有點雅量,不要刪改。
新京報:我是當代小說忠實的讀者,你的小說我當時確實翻了,但我確實沒有看下去,就是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