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岳父的手從銅臉盆裡抽出,一隻蒼蠅浮上水面,掙扎了一會兒,沉了。岳父嘿嘿地笑,笑得像見了好收成的他父親。岳父正想伸手取西瓜,岳母猛叫了聲:“手——”
岳父乖乖地想把手重新浸到銅臉盆裡,岳母又叫了聲:“水——”
於是岳父像在幼兒園裡很聽阿姨話的孩子,將浸蒼蠅的水潑掉,從缸裡重舀了水,倒在銅臉盆裡。
一家人立時笑了,連喜福也忍俊不禁。看起來,在乾淨的程度上,母女倆如出一轍,彩雲不光是長得像她母親,在管理他的衛生程度上也一絲不苟。
遠處,隱在夜色中的村莊傳來吠聲。在岳母的帶路下,走過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了似乎荒蕪已久的小院。院牆殘留的紅標語映入喜福的眼簾:…生一…孩…好!這是間像廢棄了的生產隊倉庫。院內雜草叢生。
看得出,岳母已把二樓的兩間屋子收拾得非常乾淨。通道將兩人的房間隔開,喜福的床是放在木地板上的篾席。岳母仍不忘拿溼毛巾抹了一遍。完後,開始囑咐彩雲,彩雲在岳母的背後向喜福做鬼臉,岳母的嚴加防範不想喜福與彩雲偷吃禁果在先。喜福想:有時父母的呵護雖善意卻是可笑的,簡直有點迂。
喜福與彩雲的戀愛是從縣衛校的一次週末舞會開始的。臉上長了蝴蝶斑的文友青青也在這讀書。受青青所邀,喜福來參加舞會。讀醫士班的彩雲從喜福彬彬有禮的邀請中,感受到別人似乎對他倆又羨又妒的。起初他倆的話題是離開實在而具體的生活的,在彩雲眼裡,喜福不僅僅是相俊(那時的他不瘦不胖),且談吐不俗;在湧泉鄉,男人們粗話髒話四處可見。喜福的出現,讓彩雲砰然心動。舞會後,彩雲收到了喜福字型俊朗(字如其人)的信箋,這是喜福第一個向她約會。帶信的青青引來了寢室女伴們搶看信封。青青對信封上的字型和對喜福的文品讚不絕口。紅霞飛上彩雲的臉頰,愛情之箭射中了靶心。後來彩雲得知他的家人正是她父親艱難歲月裡的恩人。於是世界彷彿在瞬間縮成了一個小小的舞臺,舞臺上只有卿卿我我的二人。
他倆在稍有背駝的岳母轉身離開時,幾乎同時雙腳從地板上雀躍了起來,扭成麵糰似的身體分不出是誰先滾到了篾席上。當晚,另一張鋪好的床形同虛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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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從木窗格中瀉了進來。
男女關係(第五部分)
5
第一次打掉兩個月身孕的胎兒時,彩雲的雙眼哭腫了,那是找了一位婦產科醫生在岳父的診所做的。女醫生不愧生過雙胞胎,她說,頭胎髮育好,做了可惜。岳母讓彩雲退學,把孩子留下,被她回了。說要參加畢業考試,考完試再到縣醫院實習。做完手術,岳父塞了個紅包囑咐醫生,封了她口,尤其不要讓冬生知道此事。
第二次的流產在城裡,是彩雲偷偷一人跑到醫院做掉後再告訴喜福的,前後相隔不到兩個月(現在彩雲想要個小天使,伴她打發這落寞的日子,但這個願望卻次次落空。每月不合時宜的來經,使彩雲的失望之感陡增)。問題在於喜福拿什麼來結婚?
租了間二十來平方的底樓房子。早期的公房,樓與樓之間的間距捱得很近,這間房子是房東分了套新房搬家後,租給喜福的。房子四季陰溼,終日不見太陽,白天拉亮燈,才能看清房內的擺設——也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亂成一堆的書——恐怕是最值錢的。自從彩雲偷偷住到喜福那兒後,她不准他把書堆放在床頭了。
此刻,流產回來的彩雲蜷縮在床上。床佔據了房間的大部分面積,沒有衛生間。好在獨門獨院,免去了人多嘴雜。彩雲第一次來這兒約會時,喜福尿急了習慣成自然地跑到前間無比窄小的小天井裡,擰大水籠頭,站著對準嘩嘩流水的水槽撒尿,邊尿還邊與彩雲搭話。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