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公子臉上的笑比冬天的太陽還耀眼,照暈了一院子的小丫頭們,分明對小姐充滿善意嘛。
兩人講著這些話的時候,天光已然放得大亮了,院子裡也開始有丫鬟嬤嬤來回走動,掃地開門。少頃,薄荷走進來,半掩了門低聲說道:“小姐,三房的三太太又讓丫鬟給你送酸梅湯來了,我照你一貫吩咐的,給了那丫鬟兩吊錢,說你起床起得晚,等你睡醒了我監督著你喝完。見她拿了錢走了,我就把那酸梅湯倒進南牆角下的小花貓碗裡了。”此時何當歸剛好回頭,玉雪晶瑩的側顏嚇了薄荷一跳,張了兩下嘴,一向伶俐的嘴皮子不聽使喚了。
何當歸伸個懶腰,回憶道:“三太太上次給我送湯是五個月前,也是讓她的丫鬟親手端給我,親眼看著我喝下去才行。我藉口去更衣,轉身在窗戶縫裡吹了一縷迷煙把那丫鬟迷倒了,等她盞茶工夫醒了,只道她自己打了個小盹,端著空碗就回去交差了。這近半年都沒再收到‘乾孃’的愛心酸梅湯,我還以為她把我給忘了呢。”
蟬衣也壓低聲音問:“小姐,那湯裡究竟放了什麼東西?三太太為什麼要害你?才第一次見面,你認她當乾孃的時候她就出手來害你!”
何當歸搖搖頭:“我也不知那是什麼東西,所以才讓小花貓幫我嚐嚐味道,如今尚未瞧出什麼。”這才是最讓她心驚的地方,以她的見識和對世間千千萬萬草藥的認識,以為除了遊歷天下、多識異草的柏煬柏,不會有人比她更懂草藥,可她三舅舅的那位續絃夫人,居然給她出了一個難題。而且三太太梁氏的來歷不明,動機不明,態度不明,至今還是以一個謎的姿態,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靜悄悄地窺望著。
不多時中午就到了,蟬衣問何當歸想吃點什麼,何當歸不想把自己吃得太紅光滿面,可出關之後聞見小廚房中飄來的陣陣飯菜香味兒,又忍不住一陣神往。為了不功虧一簣,讓這兩天的努力白費,她決定出去溜達一會兒,掐算時辰,距離孫氏發現那件物什還早,坐在院子裡消磨時光,還有可能撞上各個院子來探病的人,出去避避正合適。
何當歸取了面紗戴上,避開院裡的人,從側門溜出去,繞過大路,專揀無人的小道走。年節下的羅府有兩個最清淨的地方,一個是老太爺的聽竹院,另一個就是羅白前的其錄園。何當歸前幾日剛在聽竹院後面的苦竹林受到驚嚇,此刻不想往那邊去,於是就抄近路走到了其錄園,想看看羅白前的精神狀態好點沒有。
羅白前患的是“驚風捩心疾”,這種病例非常罕見,何當歸只在書裡讀到過,從未見過有人得這樣的病,羅白前這是首例病例。而且有一回,何當歸跟廖青兒提到羅白前的症狀的時候,廖青兒卻一副很懂行的樣子,說這種病基本上是沒得救的,只會越來越嚴重,在她老家,這種病叫做“人格分裂症”。
由於青兒事事精通,事事稀鬆,所以何當歸也是半信半疑,沒把羅白前當成絕症病人,依然經常暗暗潛入藏書閣,在各種古籍中尋找著她從前讀過的這種病症的救治辦法。
簡單的說,羅白前有時候是羅白前,有時候卻自稱他名叫齊川,是個深山古剎的小和尚,法名一得。他自認是齊川的時候,聲音也跟著變稚嫩了不少,眼睛也是忽閃忽閃的水汪汪的樣子。不過沒人覺得這樣的羅白前可愛,反而有種說不出的令人發憷的感覺,因此,每當羅白前變成這樣的時候,羅府的人都會慌慌張張地避開他。
何當歸一直都對親表兄羅白前無感,既不仇恨不討厭,也沒有什麼親情可言,不過有時候,寄住在她院裡的竹哥兒會要求見爹爹,每次都還拉著何當歸一起去。要是逢上羅白前發病,竹哥兒總是嚇得大哭,竹哥兒一哭,“小和尚”齊川也跟著哭,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對著何當歸抹眼淚,使她有些無奈。
再加上羅白前在羅府雖然身份尊貴,卻沒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