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防火藥汁繪製的圖騰,正在烈焰中顯露出猙獰面目。
海風裹挾著硝煙漫過城頭時,李明正將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
改良後的葡萄彈在檀木箱裡泛著幽藍冷光,每一枚彈體上螺旋紋路都與他懷中的鐵片暗合——這是用江南十七家鐵匠鋪的秘法反覆淬鍊的成果。
\"三百石精鐵換八千發炮彈。\"蘇娘子捧著賬冊從硝石堆後轉出來,月白襦裙沾著炭灰,髮間銀簪卻將滿室昏暗都聚成一道雪亮,\"城西趙員外說要再加三成利。\"
李明指尖忽地按住亂顫的算珠,青瓷茶盞裡晃動的茶湯映出他眉峰聚起的溝壑:\"告訴趙員外,他私運暹羅青檀木的船隊,明日辰時會經過象山灣。\"茶湯潑在算盤上,衝散了猩紅的硃砂計數。
碼頭上忽然爆發出震天歡呼。
二十艘新式福船破浪而來,船首包鐵的撞角劈開浮屍遍野的海面,三層甲板間隱約可見改良虎蹲炮的炮口寒光。
俞通源立在主艦望鬥中,鐵甲上凝結的血痂被海風吹得簌簌作響,手中令旗卻穩如磐石。
\"裝填葡萄彈!\"嘶吼聲穿透波濤。
不同於尋常霰彈的圓珠,這些刻著螺旋紋路的鐵彈在出膛瞬間便發出尖銳蜂鳴。
當第一枚炮彈鑿穿龜甲船三層艙板時,暹羅水手驚恐地發現,那些本該被木筏堵住的破口竟在旋轉衝擊下不斷迸裂。
火光中忽然飄起細雨,李明仰頭望著城樓上旋轉的銅製測風儀——這是按他圖紙鑄造的器物,此刻三葉銅片正指向東南。
三十架改良床弩同時調轉方向,浸過火油的箭矢藉著風勢,在敵船陣中織成燃燒的羅網。
\"李參贊!\"渾身浴血的傳令兵撞開庫房木門,\"俞將軍問能不能用那批'蜂窩雷'!\"李明抓起案頭青瓷筆洗砸向牆角,埋在灰燼裡的陶罐應聲而碎,露出內裡蜂窩狀鐵器——這是用爆竹作坊的泥範法鑄造的延時水雷。
當第一枚蜂窩雷在敵艦龍骨下炸開時,蘇娘子正帶著浣紗女們將新制的棉甲搬上馬車。
浸過鹽滷的棉布在暮色中泛著霜白,姑娘們哼著吳越小調,把曬乾的艾草塞進甲片夾層。
李明隔著街市蒸騰的熱氣望過去,恰見她踮腳擦拭車轅時露出的一截皓腕,腕上那道為試棉甲硬度留下的淤青刺得他心頭一顫。
\"參贊大人!\"綢緞莊王掌櫃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鑲玉的蹀躞帶險些勾破棉甲包裹,\"杭州府急報,生絲價格三日漲了五倍!\"他袖中露出的信箋上,汪廣洋的私印赫然蓋在\"漕運阻滯\"四字之上。
暮色中的海戰已近尾聲。
俞通源踩著敵軍旗艦殘骸,靴底粘著的鯊魚皮地圖被血浸得發亮。
當看到士卒們用改良的鉤鐮槍從海底撈起暹羅銅炮時,他忽然放聲大笑——那些槍頭特製的倒刺,正是按李明所說\"仿生學\"打造的漁鉤樣式。
城東鑄鐵坊突然騰起火光,李明狂奔而至時,匠人們正將報廢的虎蹲炮熔成鐵水。\"不可!\"他奪過鐵鉗從熔爐中搶出半截炮管,\"這些殘骸要送去給農具坊做模具!\"飛濺的鐵花燙穿錦袍,在手臂上烙出與令牌紋路相似的傷痕。
子時的梆子聲混著海潮傳來,李明站在堆滿賬冊的閣樓上,看著蘇娘子指揮婦人將最後一批藥棉搬上牛車。
她髮間的銀簪不知何時換成了桃木釵,卻仍將月光折成利劍,劈開濃稠的夜色。
當那雙染著茜草汁的手無意撫過車轅刻痕時,李明忽然覺得喉頭髮緊——那刻痕是他半月前試製新式馬車時留下的齒軌雛形。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重。
當俞通源帶著繳獲的暹羅王旗踏入城門時,李明正在茶湯沸騰的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