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重訂市舶條例,小老兒這月盈餘翻了三番!\"
李明正要攙扶,鼻尖忽然掠過一縷熟悉的沉水香。
轉身時緋色裙裾掃過稅單堆疊的案几,蘇娘子捧著描金漆盒倚在門邊,鬢邊珍珠步搖隨著呼吸輕顫:\"大人可還認得這個?\"漆盒裡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枚蓮花銅牌,每塊都沾著不同顏色的香料粉末。
\"陳四海那夜掉的令牌,怎會在......\"
\"噓——\"女子纖指按住他嘴唇,指尖溫度燙得賬簿上的墨跡都要暈開,\"昨夜有批大食商人用三十斛龍涎香換走半船青瓷,卻指明要見發明白砂糖秘法之人。\"她突然貼近耳畔,吐氣如蘭:\"妾身說參議大人正在研製能載萬石的新式沙船呢。\"
港口的喧囂忽然變得遙遠,李明能看清她瞳孔裡跳動的自己。
那抹緋色身影退開時,袖中滑落的絲帕正巧蓋在最新關稅賬冊上——蘇繡的並蒂蓮底下,赫然繡著占城使節的暗記。
\"大人!
占城稻種到了!」俞通源的喊聲撞碎旖旎。
窗外傳來象群長鳴,八頭白象馱著稻穀緩緩走過長街,暹羅商人捧著金葉高呼\"參議大人恩德\"。
孩童們追著灑落街角的占城稻粒嬉笑,青石板縫裡鑽出的嫩芽在秋風中綠得驚心。
李明抓起絲帕追到迴廊盡頭,卻見蘇娘子正在查驗稻種的竹簍。
她彎腰時髮髻散落幾縷青絲,沾著稻穗在陽光下泛金,忽然轉頭笑道:\"這米粒比江南的短三分,倒是像極......\"話未說完,碼頭上突然傳來貨箱墜地的巨響。
\"是爪哇來的錫錠!」衙役的驚呼聲中,李明已經衝下樓梯。
摔裂的木箱裡滾出的並非銀白金屬,而是沾滿瀝青的黑色石塊。
他拾起塊碎石在鼻尖輕嗅,硫磺氣息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爪哇商人說這是新礦脈......」俞通源話音未落,李明突然用碎石在青磚上劃出刺目白痕。
四周抽氣聲裡,他盯著碎屑中閃爍的金色微粒:\"哪是什麼錫礦,這是摻了硫磺的假......」
急促馬蹄聲打斷話語。
信使滾鞍下馬時,背旗上還粘著遼東的雪片:\"高麗商船在釜山港遭劫!
倭人放話說大明的絲綢把他們的棉花價壓成了廢草!」
歡呼的人群驟然安靜,蘇娘子指尖的稻穗無聲墜落。
李明握緊碎石走向港務司,瀝青在掌心融成粘稠的墨色。
經過告示牆時,他忽然駐足——新貼的關稅榜文上,不知被誰用硃砂畫了艘三眼火銃船。
海風突然變得腥鹹,十二面商幫旌旗在桅杆上獵獵作響。
當李明轉頭望向海平線時,蘇娘子注意到他左手始終按在腰間——那裡藏著昨夜從波斯菊花瓣裡剝出的鐵片,邊緣還帶著呂宋火繩槍特有的膛線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