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門虛掩著尚未關緊,她想敲門的手剛抬起,就聽到裡頭傳來那對父子的對話聲。
西門吹雪的語氣似乎比平時多出不少波瀾,“我不回太原。”
“……不回也好。”西門大夫嘆了一口氣,“離你叔叔說過的時間本就還差兩年,在這阿泠還能看顧你一二……咳咳……!”
這彷彿要把肺咳出來的咳法讓謝泠聽得完全無法不擔心,看來下午自己聽見的那幾聲,已是他剋制之下的了。
但哪怕再問一遍,她想西門大夫應當也不會說。
最終她也只能在心底嘆了幾口氣,抬手推開了虛掩著的門,對上父子倆都有些驚訝的眼神,扯扯嘴角,“外頭下著雨,我回來借一把傘。”
西門大夫也笑,笑意很淺,轉頭吩咐西門吹雪,“阿雪去後頭給阿泠拿一把。”
傘很快就拿來了,是一把淺黃的油紙傘,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但做工精良,每一根傘骨都劈得毫釐不差,幾乎稱得上一模一樣。
謝泠謝過一聲後與他們告辭,轉身帶上門的時候聽到西門大夫好像是又說了一句什麼。
然她步伐太快,人已落入雨中,耳邊迴響的盡是雨點打在油紙傘上發出的噼裡啪啦聲響,對門內的對話聲卻是隻勉強捕捉到了幾個推斷不出具體意味的詞。
太原、放心、劍。
還是乍暖還寒的日子,越下越大的雨不是一把傘可以輕易遮住的,到家時謝泠的衣服已溼了一半,一進門便冷得直跺腳。
楚留香原本在與謝星講自己的另一個摯友,並承諾等日後有機會了一定帶他去見對方一面。
師徒倆交流得開心時謝泠一邊呼冷一邊合上傘推開了門。
雨太大,那把傘幾乎沒有起到什麼大作用,只堪堪沒讓她的頭髮也一併溼透,肩頭和前襟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不過楚留香最先注意到的還是她凍得有點發白的嘴唇,被她無意識地咬著卻也不見多少血色。
謝星也知道她怕冷,也顧不上腹內空空的飢餓感,“姐姐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
謝泠也有此意,瑟縮了一下身體,從邊上摸了一塊乾淨的方帕去絞自己被打溼的髮尾。
“還得先燒熱水。”她長呼一口氣,準備往廚房過去,沒想到才走了兩步就被楚留香給攔住了。
“我去吧。”他的語氣是難得的不容置喙,“謝姑娘還是先去換一身衣裳,小心著涼。”
燒個水而已,本來就沒什麼好推來推去的,何況他說得挺有道理。謝泠點頭道:“謝謝。”
“舉手之勞而已。”楚留香笑了笑,忽然從懷中拿出了那塊她曾借用過的繡著鳶尾的手帕,而後伸出手擦上她的額頭。
雖然隔著那層手帕,但不同於自己那一身冰涼的微熱溫度觸及上來時,謝泠還是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別動。”楚留香停頓了一下,又湊近一些,解釋道:“大約濺到了些泥水。”
謝泠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一抬眼看見的便是他那雙總是飽含寫意風流的眸子,但此時此刻裡頭卻只有溫柔,襯得他原本稱得上冷峻的眉眼一併柔和了起來。
她額頭上的確是濺到了一點泥水,但也不多,沒一會兒就擦去了。
楚留香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好了,我去燒水。”
謝泠站在原處怔了好一會兒,在謝星一句“姐姐你快去換衣服啊”後才回過神來。
她簡直想給自己一拳,她居然就這麼對著楚留香溫柔又認真的神情看呆了。
好比人原本就在懸崖邊了,雖然已經警告過自己不知多少遍,卻還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要不就跳下去的想法。
……這太危險了。
謝星卻不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