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過得安閒富足的汪二孃說那些詭譎陰謀,實在是太過於勉強,但如今事情出了,她反省自己之前的態度,就決定捅破這層窗戶紙。果然,汪二孃從小就聽說過各種民間傳說,對廠衛的印象更是停留在妖魔鬼怪的狀態,這會兒小臉登時變得煞白,甚至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嫂子是說……是說那個僕婦可能出自廠衛嗎?”
“我不確定。”小北苦笑著吐出四個字,見汪二孃顯然嚇得有點狠,她便站起身過去,輕輕攬著小姑子那僵硬的肩膀,低聲說道,“也可能是別家派來刺探的眼線,也有可能只是純粹和人私通。我知道你必定要說,既然知道如此,為什麼不把好家門,不要招收這些不明根底的新人,但我告訴你,就算是跟著相公很多年的舊人,也不是一定就不會出問題。酒色財氣,京師有的是各式各樣的誘惑,與其讓人往府中舊人伸手,不如放開籬笆放點老鼠進來。”
汪二孃從前只知道管家一定要恩威並濟,尤其是對於下人,卻還是第一次聽到小北這樣的說法。意識到兄長在京城做官,看似名聲很響,風風光光,卻還要面對廠衛的窺伺,她就只覺得擔心極了。她張口想說如此做官,還不如辭了回鄉當富家翁,可知道這話極其不妥,因此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這時候,她只覺得小北伸手摸了摸自己光軟的頭髮,耳畔傳來的聲音竟是變得更加輕柔了:“小芸,這些事我只是對你說一聲,你聽了記在心裡就好,不用心心念念惦記著。有些時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得不為,沒有退路,所以,你大哥就得猶如一根釘子一般,死也要釘在京城。你和妹夫到京城來,相公和我都很高興,相公是高興妹夫是個求上進的人,我高興的是有個伴了。以後,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知道嗎?”
汪二孃這時候唯有點頭。等到看著嫂子展顏一笑,就這麼直接走出了花廳,彷彿對外頭的丫頭僕婦們訓示什麼,她忍不住用指甲掐了掐掌心。
怪不得爹孃寧可留下孫子,也要把嫂子送到京師來照顧汪孚林,以至於徽州有些人家都在暗地裡說自家暴發戶沒規矩,應該留著兒媳婦在家伺候公婆,教導兒子,再選個良家女當做妾室,送到京城去伺候。雖說她向著嫂子,可只是覺得如此有利於哥哥夫妻團聚,卻沒想到這光鮮亮麗的京城竟是如此兇險!
當被汪家人叫了過來的牙婆看到那披頭散髮,下裳上血跡斑斑的僕婦時,立刻勃然色變,上前之後便劈手一個重重的巴掌甩了過去,緊跟著便快步來到小北面前,一個深深的萬福之後便是連聲賠禮,到最後不但退賠了雙倍的身價銀,更是承諾回頭領幾個更好的來供主家挑選。
至於交待,她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小婦人對不起少夫人,實在是這婦人和小婦人有些沾親帶故,被她苦苦一懇求,這才把人送上了門,誰知道她運氣好被少夫人挑中了。可誰知道她還是忘不了舊情,竟然和人私相授受,鬧出了天大的醜事!小婦人這就把她送回老家去,決不讓她踏進京師一步!還請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別把這事情往外傳,小婦人這就給您磕頭了。“
見這牙婆竟是二話不說就要俯身下跪,那態度簡直是謙卑到了極點,小北眼中厲芒一閃,卻和顏悅色地讓嚴媽媽把人攙扶了起來,又淡淡地說一會兒就將那貨郎送到順天府衙去。說完這話,她看似低頭喝茶,眼角餘光卻在觀察著那牙婆的表情,見其一瞬間流露出如釋重負,她就心裡有了數目,有一搭沒一搭和那牙婆扯皮了片刻,就任由其將那僕婦領了走。等人一離開,她就對嚴媽媽使了個眼色。
傍晚時分,經由隔壁程家掩護悄悄出門的嚴媽媽方才回來。得知汪孚林已經到家,她暗歎一聲這倒省了事,立刻就直接過去。一進屋子,見夫妻倆正在吃晚飯,又留了她下來一塊吃,她便隻字不提自己去打探的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