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雖說是主教,卻並不是大權在握。比他早到這裡的,還有十餘位資深耶穌會傳教士,而他們堅持的是為新皈依的教徒起葡萄牙的名字,讓他們按照葡萄牙人的習俗在島上生活,這也使得除卻少部分堅定不移甚至到狂熱的本土信徒之外,大多數人都在將信將疑信奉了天主一陣子之後,立刻就牆頭草似的放棄了信仰。而且。那幾個傳教士堅持不肯學粵語和官話,而是強硬地認為應該教導異國信眾學習葡萄牙語。這才是正統。
儘管他和當年沙勿略倡導的那樣,竭盡全力學會了說粵語以及官話,可即便如此,在這座半島上,除卻傳教士,更多的是對宗教完全不感興趣的商人,就連那些葡萄牙人,對天主的虔誠也令他擔憂。所以,他一直在向總會長請求耶穌會繼續派出傳教士前來中國協助開展工作。所以,他還是第一次從葡萄牙人以及傳教士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過這樣一個拉丁語名詞。
SocietasJesus……這個明朝官員究竟是從哪裡聽說的?是從塞巴斯蒂安?佛朗哥那裡嗎?
汪孚林看到賈耐勞再也忍不住驚駭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番話在對方心中引發的驚濤駭浪。然而,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拉丁語他加在一起就只知道這個名詞,那還是因為當初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三部曲,因為火槍手之一的神父阿拉密斯搖身一變成了耶穌會的會長,而特意去查過耶穌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很巧合地知道了這麼一個拉丁詞。
所以,他不等賈耐勞迸出幾句拉丁語來試探自己,立刻詞鋒一轉道:“看賈主教的樣子,應該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這是哪裡的語言,這是我很偶然地在一次做夢的時候夢見的。因為和你之前唸的那些國家名字好像有點像,所以我才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
賈耐勞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心裡卻打定主意,回頭一定要揪著塞巴斯蒂安?佛朗哥好好問問,這個名詞是不是這傢伙洩露給汪孚林的。如果是,那倒也就不用太擔心。可如果不是洩露的,而真是汪孚林做夢夢到的,那麼情況就截然不同了。耶穌會中,自總會長以下,有不少信仰虔誠的會士都號稱曾經得到過天啟,如今在這遠離教皇國的地方,是否可能是汪孚林也得到了天啟?更何況,剛剛那些國家的譯名也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用最謙卑最溫和的口氣問道:“這個詞我確實聽過,請問大人那時候在夢中,還是否得到過其他的啟示?”
汪孚林似模似樣地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除了這個詞之外,我後來還做過另外一個夢,在夢中看到過一幅畫面,一隻雙頭鷹將一座金色的城堡吞了下去。”
此時此刻,賈耐勞終於面色大變。作為土生土長的葡萄牙人,儘管他是耶穌會士,將自己全部奉獻給了天主,理論上應該視教皇國為自己的國度,但他不可避免地還會偏向葡萄牙,這也是大多數教士難以摒棄的執念。所謂金色的城堡,指代的很可能是葡萄牙,因為那是如今葡萄牙國旗上最醒目的標誌,而雙頭鷹則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標誌!儘管如今的哈布斯堡家族統治著歐洲很多國家,甚至包括神聖羅馬帝國,但他相信這裡的雙頭鷹指代西班牙!
在他故鄉的那座伊比利亞半島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明爭暗鬥也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年。儘管他已經遠離故土很久了,但隨著那些遠洋海船帶來的訊息,他還是得知,如今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安一世,那位耶穌會的瘋狂支持者,剛剛在摩洛哥吃了一場大敗仗,但據說他還要再次征討摩洛哥。而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同樣是耶穌會支持者的那位國王,則是不但拒絕參戰,還因此將女兒和塞巴斯蒂安一世的婚事無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