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幾乎一成不變。你是熟讀徽州府志的人,應該知道。洪武二十六年,徽州府夏稅麥四萬八千七百五十石,絲絹是九千七百十八匹,而到了弘治十四年,夏稅小麥是一千四百九十八石七鬥一升二合一勺,絲絹是不到八千八百匹。而後兩個數字到嘉靖四十一年幾乎沒變。”
帥嘉謨知道汪孚林是仔細人,對於他如此熟悉這賦稅的數字,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此時他嘴角蠕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
“這是大明會典裡頭的數字,當初歙縣就是拿著這數字,緊扣著夏稅絲絹是人丁絲折絹,而不是甲辰年間虧欠元額麥,所以次年定下永制,用絲絹來折抵,以此和其他五縣打擂臺,我今天不想說這個。畢竟,每年徽州府的夏稅總額是這個數,但每年六縣加在一起徵收的卻遠過於這個數字,因為多出來的錢,還要充作府衙公費,縣衙公費,林林總總各種各樣的攤派公費。但是,這些不論怎麼說都是正項賦稅,而歲辦和坐派這些雜項呢?”
汪孚林一邊說一邊開始掰著手指頭算:“嘉靖年間,徽州府所有正項賦稅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交六萬多兩。然則,歲辦戶部軍需之供,五千五百三十五兩。歲辦工部軍需之供,五千六百八十二兩。歲辦禮部軍需之供,兩千兩百七十兩。裡甲軍需銀,一萬二千一百五十九兩。工部額外坐派之供,一萬六千九百二十兩。戶部不時坐派之供,四萬七千九百五十一兩,這裡頭有協濟蘇松丁田以及鎮江用兵的一萬兩千九百五十一兩,說是蘇松鎮江那邊事寧則免徵,但還是徵了整整四年,隆慶年間方才停止。工部不時坐派之供,一萬九千七百九十一兩。
至於撫院不時坐派協濟鄰郡之供,這不是常有的,嘉靖四十年景王之國,兩萬兩。嘉靖四十四年景王宮眷回京,一萬兩。事後則止。撫院不時坐派備邊之供,嘉靖三十四年新增一萬八千三百六十四兩。除去這些註明年限的是特例之外,其餘都是年年徵課,從不曾停。”
即便汪孚林這樣一個對數字很敏感的人,要記住這一長串數字,當初仍然費了不少功夫,而且那還是因為看了徽州府志歲貢歲辦一欄之後,實在太過於驚駭的緣故。這要是他再穿回現代,誰要再敢對他說明代賦稅低的,他簡直想噴那些人一臉唾沫星子,那是因為朝廷著實厚顏無恥,在大明會典等官方典籍中只記載正項賦稅,只把這些拿出來給人看的緣故,龐大的歲辦和坐派這種東西只能在地方誌裡頭找到蹤影!
當然,嘉靖年間確實是個特例,有東南抗倭,還有嘉靖皇帝在修宮殿,所以攤派尤其嚴重,但是,算算一算這各項歲貢和歲辦,比正項賦稅銀子高多少?將近十五萬兩銀子的歲貢和坐派,收稅最多的年份,這些雜項幾乎是正項賦稅的三倍!而更加可怕的是,歲貢歲辦原本應該並不是固定的,卻漸漸相襲為永制,隆慶年間方才有所減少。前些年葉鈞耀任職歙縣令的時候,歲貢和歲辦算是低的,但也比正項賦稅高,至少達到了一比二的地步。
“這負擔重是重在夏稅絲絹,還是這歲貢和坐派?可憐啊,民間鄉宦富民,朝堂諸公老大人,誰都不敢動這個,須知洪武年間根本就沒有這些,所謂永不加賦,也只是不加正項賦稅,雜項從來就沒事少過。帥先生,你是精通算數的人,不要和我說你不知道!在大明會典這國家一級的典籍上,賦稅不到縣,只到府一級分派,而且免役免稅的衣冠戶太多,而諸縣正項賦稅雜項攤派總數多過一府總數,餘者皆入公費,賬目混亂,這才是諸縣紛爭的最大源泉!”
PS:我再申請休幾天…(未完待續。)
第六四二章 殘局和善後
“我當然知道……然則歲辦和坐派是沒辦法的。”帥嘉謨自己也知道這辯解是何等無力,聲音恰是苦澀得很,“就比如說是挑夫,身上既然揹著幾百斤的負擔,哪怕能夠減少半斤,也足以讓他感恩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