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真新鮮!”
潘二老爺正說得興起,聽到這話時,方才心裡猛地咯噔一下,意識到自己是得意忘形了。然而,還不等他開口設法補救,卻發現汪孚林又慢條斯理地說:“富家大戶為了爭產,做什麼事情都不奇怪,所以,趕走兄長,說姐姐不守婦道,這原本也不算什麼。只不過,要指摘別人,首先自己要行得正做得直。打個比方,自家老爺子躺在床上正氣息奄奄的時候,身為人子卻逛青樓,喝花酒,當街卻還詆譭自己的姐姐,對人家一個秀才橫加汙衊亂潑髒水,四周各位不妨評評理,誰更缺德?”
幾乎是一瞬間,看熱鬧的閒人們就鬨笑了起來。而直到這一刻,徐秀才方才隱隱感到,他只當汪孚林是瞧不起自己,所以才一再用言語戳自己心窩,可此時汪孚林的口氣中,竟彷彿是站在自己一邊,為自己打抱不平的!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數年來實在是飽經摺磨,此刻他實在是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卻又沒力氣抬手去擦,只能在心裡一遍一遍罵自己,之前就因為汪孚林自作主張招撫海盜,他就心生疑慮,這實在是太沒有做人的道理了!
有這樣信得過自己的僱主,就算不要一文錢,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他都願意幹!
而潘二老爺滿腦子酒意被這犀利如刀的一番話,再加上四周的鬨笑聲給衝散了一多半。惱羞成怒的他惡狠狠地瞪著引得他當街說了太過頭言語的汪孚林,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好,好,看來我是看走了眼,卻原來是真有人相中了徐丹旺這無才無德的傢伙!你儘管把人帶回去,不過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傢伙就算能夠和佛郎機人說話,卻也別想過得了蓮花莖關閘,踏進濠鏡半步!”
“好大的口氣,你以為蓮花莖關閘是你家開的?”
潘二老爺幾乎被汪孚林那口吻給氣瘋了,竟是口不擇言地怒罵道:“你可以去蓮花莖關閘問問,得罪了我廣府潘家的人,能不能過關半步?”
“那又怎麼樣?”汪孚林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關閘那邊怎麼知道是誰得罪了你廣府潘家?還是說,你知道我姓甚名誰?”
圍觀的閒漢們都知道廣府潘家是廣府商幫的領頭羊,可如今老爺子病倒在床,這位很可能繼承家業的二老爺卻是這麼一副德行,鄙夷不屑的人自然很不少,但他們更明白,儘管潘氏族中有紛爭,卻只要潘老爺子病得沒法去衙門告次子忤逆,長子又找不著,這家業就鐵板釘釘落在潘二老爺頭上。故而哪怕是衝著羨慕嫉妒恨的心理,大多數人也更傾向於相信對潘二老爺冷嘲熱諷的汪孚林,只有少數明白潘家手段的人在心裡捏了一把汗。
“好,好,你等著!”在情知不妙的家丁提醒下,潘二老爺終於覺察到被人七拐八繞帶到了溝裡,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只能異常狼狽地丟下一句狠話,氣咻咻甩手就走。只可惜他雖說年紀不大,身子卻幾乎被酒色給完全掏空了,兩個隨從伺候了半天還是沒能把他弄上馬,最後還是從芳菲院中借了一乘涼轎方才極其狼狽地匆匆離開。他這一走,圍觀人群方才漸漸散去,卻也有寥寥幾個多管閒事的仗義人上前提醒汪孚林。
“這徐生雖說真可能是冤枉的,但潘家的手段向來陰狠,這位公子你可別大意。”
“徐生的事情從前就流傳一時,官府那邊都差點革了功名,徐生,你要沒把握,還是離潘家遠點兒!”
徐秀才卻還是第一次從路人口中聽到一句公道話,登時覺得心裡熱乎乎的,連忙拱手謝過:“謝謝各位,謝謝各位鄉親父老,謝謝各位好心。”
當徐秀才被人重新扶上馬背,接下來穿街走巷,最終經過廣州城西門入城時,他仍舊有些渾渾噩噩,壓根沒注意到接下來是往哪裡走的。好容易等到腦袋稍微清楚了一點,他看看四周環境,突然發現這好像是往潘府的方向,這一驚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