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於下獄之後,他並沒有上書保奏,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那是清算嚴嵩餘黨,胡宗憲又確實不算乾淨,他人還在福建抗倭。
可這些年每次在心裡比較譚綸和胡宗憲的時候,他都很明白一點。
論用兵以及為人,兩者可謂並駕齊驅。而論品行,胡宗憲當然比不上譚綸。可胡宗憲固然貪而好色,譚綸也不是真的如同海瑞那樣耿直到一文不取,身邊姬妾也一樣眾多。最大的不同,就是兩人立場不同。胡宗憲是因為趨附嚴嵩方才得以受到重用,譚綸卻是先後受徐階、高拱和張居正重用,始終屹立不倒,說起來譚綸確實是要明智多了。可黨同伐異,古今都是如此,他若不得閣臣重用。還不是和俞大猷一個下場?
戚良猶豫片刻。看了汪孚林和小北一眼。決定還是讓人家自己解釋,當下就開口說道:“這位是汪侍郎家中侄兒,今科三甲傳臚汪孚林汪公子的妻室。”
這麼說是汪道昆的侄兒媳婦?
戚繼光想想汪道昆和胡宗憲都是徽州人,私交雖不像他和汪道昆那麼好,可同是抗倭戰線上的,再加上同鄉之誼,以及同樣的罷官經歷,讓侄兒娶胡家千金也並不奇怪。可他轉瞬之間便回憶起,胡家兒孫固然還有不少,可沒聽說過胡家還有女兒在!他疑惑地挑了挑眉,隨即就聽到了汪孚林的回答。
“見過戚大帥。內子是之前擔任過歙縣令以及徽寧道,如今調任戶部員外郎的葉大人之女,不姓胡。”汪孚林見戚繼光聽到自己那最後三個字註解之後,反而眼神更犀利了一些,他就笑了笑說,“內子閨名小北,此行與我同來薊州。她是因為仰慕戚大帥威名,於是不畏嚴寒。特意前來拜見。”
姓葉不姓胡……可同樣叫小北!難道是……
“見過戚大帥。”小北目不轉睛地盯著戚繼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斂衽行禮道,“我一直遺憾多年不見戚大帥,這次終於能有機會,我就厚顏一同來了。”
戚繼光立刻明白了過來。他雖是武將,卻不像別人那樣粗枝大葉,而是心細如髮,當即不再追問。
他抬手示意眾人落座,見戚良執意不肯,仍要侍立在側,他便板著臉說:“你我如今並非從屬,你遠道從徽州過來,代表了眾多軍中老卒,若連個座位都沒有,傳出去豈不是道我不重戚家軍老卒?”
見戚良這才為之啞然,老老實實在自己和小北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汪孚林卻沒有就座,而是解下身上一把佩劍,將其雙手捧了起來:“伯父託我捎帶來了他一直珍藏的這把佩劍,說是希望我親眼目睹這合劍的一幕。”
“南明兄竟然把佩劍也讓你帶來了?想不到此次不過闊別兩年,雙劍便有重會的機會。”
戚繼光不禁為之大喜,隨即轉身信手取下了壁上懸掛的一把佩劍,按動機簧將其拔出來之後,他見汪孚林也已經拔出了那寶劍,劍尖朝下呈上,他便接了在手,等到那同爐鍛製出來的兩把寶劍合在一起,他不由得長嘆一聲道:“至今已經三合寶劍了,我在薊鎮為一邊總兵,而南明兄在兵部為少司馬,全都正當盛年,正在舒展抱負之時,沒有辜負當年分劍時的誓言!”
“另外,伯父還有答戚大帥的詩,令我一併送上。”
汪孚林這次臨走之前,翻看了足足厚厚一沓戚繼光送給汪道昆的書信詩稿,就只見其中詩詞無數,那咂舌就別提了。見此時此刻戚繼光臉上再也不見最初相見時那點醉意,反而是興致高昂,他就直接吟道:“田士投知己,分懸比太阿。星文開瘴海,夜色倒明河。決勝千人廢,論功百戰多。審奸空眸睨,天意豈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