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塊挽留,本縣不在意多養一個人。”
“縣尊重情義!”
馬亮和劉謙齊齊稱頌了一聲,心底卻非常明白周縣尊的意思。馬亮更是在心裡有了個最好的人選,那傢伙除了會鑽營,才學倒是沒的說。縣尊是希望不要讓汪道昆覺得他薄情寡義,一聽說汪道蘊與其有齟齬,就立刻翻臉不認人。而是要讓汪道昆認為,周縣尊哪怕知道汪師爺才學欠佳,品行也不怎麼好,卻念在他曾經教授了兩個兒子一場,於是依舊盡賓主之情,將他留下養著,權當養個吃閒飯的。
如此刷了名聲,又不傷人情,多好!而汪道蘊既然變成了吃閒飯的,哪裡還能和他們爭,容下此人也就無所謂了!縣尊確實高明!
這一夜,汪道蘊輾轉難眠,到天亮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全都深深凹陷了進去,整個人也是精神全無。吳氏知道他的心結所在,可七千兩的重擔就猶如泰山壓頂一般,一直壓在他們一家人肩頭和心頭,她如果能找到門路還錢,也許還能說服丈夫,可問題是吳氏巖鎮南山下這一支同樣並不顯達,哥哥吳天保已經幫了她很多,她怎麼好意思去張口,還是七千兩?於是,她只能沉默著親自服侍丈夫穿衣梳洗,等吃早飯的時候,方才試探著提了一句。
“要不,我過幾日去巡撫衙門,見一見南明先生?”
“別去。”汪道蘊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立刻**地阻止道,“還不上錢,多說何益?”
眼見汪道蘊竟是摔了筷子就這麼出門,吳氏頓覺頹然,心裡萬分後悔當初為了讓生意失敗而又大病初癒的丈夫放寬心。託人在這裡謀館。早知道不論怎麼難辦。也要把丈夫哄回去!一整個上午,她心不在焉地在屋子裡整理衣裳,一會兒想起家裡的兒女,一會兒想起昨日登門的汪道貫,一會兒又想起舉步維艱的丈夫……想當初她剛剛嫁到松明山汪氏之後,汪道蘊與她舉案齊眉,雖說一年到頭在揚州的時候多,可卻一直和和美美。
哪怕在揚州那樣的風月之地。也從來沒聽同鄉說過丈夫沾花惹草,她一直認為自己很幸運,可事實卻給了她一記迎頭痛擊。丈夫在私德上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給人詬病的餘地,可他在行商……不,做人方面,這實在是太有問題了!
“太太,太太。”隨著大門猛地被人推開,衝進來的小菊根本沒有在意吳氏惱怒的眼神,慌慌張張地說道,“有人向縣尊毛遂自薦為門館先生。結果老爺沒經受得起馬師爺和劉師爺的攛掇,竟是和人比拼學問和文章。結果……結果……”
吳氏登時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丈夫當年也算是少年得意,由童生而秀才,可科考名落孫山,壓根沒拿到去考鄉試的資格,就此憤世嫉俗乾脆走上了行商的道路,畢竟徽人左儒右賈本就是風俗。可他喜愛讀書是真的,文章學問也過得去,怎至於如此?她踉踉蹌蹌出了門去,卻只見汪道蘊正面如死灰地一步一步往這走,而在他左右兩邊,周縣尊極為倚重的那兩位師爺馬亮和劉謙還在勸說他。
“汪兄,這勝敗乃兵家常事,周縣尊還是很倚重你的,兩位公子對你也頗為敬重,只不過是個開玩笑的賭鬥而已,你千萬別當真。”
“就是,縣尊剛剛也發了話,你們兩個都留下,你身體不好,教書的事情就不用做了,閒時替縣尊整理一下文書就行了。”
汪道蘊卻彷彿壓根沒聽見這兩個人如何說話似的,等走到吳氏面前之後,他便聲音低沉地說:“收拾東西,走。”
儘管吳氏一千個一萬個希望回鄉,可眼見丈夫如此失魂落魄,她自然傷心難過。她連忙上前攙扶了汪道蘊的胳膊,低聲問道:“那我們回松明山去?”
汪道蘊本想反對,可想想自己在揚州的時候被人騙了欠下那大筆虧空,到漢口鎮販鹽又幾乎沒有多少積蓄,如今到漢陽縣衙當了快一年的門館先生,卻又最終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