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還要緊張,他本來還想安慰幾句,可最終沒有貿貿然開口說話。因為隔著門縫,他已經看到幾個人出現在偌大的前院中。這時候,他不禁有些後悔牽進來的那匹馬。
早知道寧可冒著其跑了的危險,隨便找個地方先拴一下的,這樣別人興許不至於察覺到有人來。
“咦,這裡也沒人嗎?看到後院那匹馬,我還以為能遇到來祭祀胡部堂的同道中人。”
“這西園這麼大,也許是錯過了。但錯過也好,既然是同道中人,未必要打照面。否則彼此遇到,有些話也不好說。”
“想當初何東序那老東西想要把此地發賣,到時候得來的錢算成是他的功勞,卻不想徽州上下縉紳齊齊反對,就連浙直的其他富商大戶也一個不來,這座西園才能夠保留下來。又是好幾家人一塊出資僱人修繕,方才能夠存留至今。”
“下次我們再去績溪胡家祖宅吧。都好幾年了,難不成朝中就沒有一個人肯說話嗎?南明先生都已經起復了,可胡部堂昭雪平反卻依舊遙遙無期!”
正堂內的汪孚林心中一動,就只見這三人全都大約三十出頭,一身素色儒衫,顯然是為了前來祭拜特意換上的。他們憤慨了一陣子,將香燭供品就這麼擺放在他和小北坐過的正堂臺階上,隨即開始正兒八經地祭拜。
面對這種情形,躲在門裡的他不想平白無故蹭人跪拜,當即小心翼翼往旁邊閃了幾步。眼見他們祭祀之後。又開始讀祭文燒祭文。最後竟是齊齊淚流滿面,慟哭失聲,他不由得深深體會到,胡宗憲這三個字在徽州人當中的影響力。哪怕胡宗憲是浙直總督,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浙直其他地方辦公,留在徽州的時間恐怕是人生最後一點歲月,可這並不妨礙其自盡在天牢中之後,人們還在為其抱不平。
哪怕是貪官。可終究瑕不掩瑜,更何況靖海大功,乃是嘉靖朝頭一份,單純罷官免職還不算出格,可現在的這個結局,實在是太淒涼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三位前來祭拜的人方才收拾好了東西,悄然而退。臺階上只留下了點點滴滴的香灰燭淚,而幾樣供品,則是放在了前院中央。顯然是留給這胡氏西園中有可能路過的飛鳥走獸。可是,正堂之中的汪孚林卻依舊沒有開門出去。
他站在昏暗的屋子裡。側頭去看蜷縮在角落中的小北,卻只見小丫頭已經把整個腦袋都埋在了雙手和雙膝之中,那隱隱約約傳來的無聲低泣,和往日那個不按常理出牌,亂七八糟的小丫頭完全不同。他想了想,沒有上前去說什麼,而是徑直把剛剛緊緊關著的兩扇大門給拉開了來。隨著這隔絕光線的大門緩緩開啟,外間的陽光和空氣彷彿一下子撲進了這個空間內,無數灰塵在那光線之中飛舞,同樣也讓原本朦朧的格局漸漸清楚了起來。
汪孚林轉身往正中央看去,與外間那極盡溢美之詞的匾額相比,堂內卻並沒有匾額,而是有一大塊空白。他愕然沉思了片刻,隨即意識到,恐怕外間那東南柱石四個字,之前原本是掛在這裡頭的。兩側立柱原本應該有對聯的,但此時此刻的字卻盡數被人磨去,也不知道是當年官兵所為,還是後來出了什麼問題。此時此刻,他終於隱約記起,胡宗憲是死在嘉靖四十四年,而汪道昆從附件巡撫任上罷官,則是在嘉靖四十五年。
時值東南沿海再無倭寇之憂,當年的功臣,自然也該到了可以烹蒸的時候。
他徑直走到了主位前,隨手用手拂了一下那滿是灰塵的桌子,可正當他吹灰塵的時候,冷不丁卻看到上頭刻了幾個字。
“名不再,冤未雪,胡公之恨今難滅。道什麼君明臣賢,卻不過黨爭烈!”
汪孚林喃喃自語念出了這幾句話後,忍不住為其人大膽而咂舌。端詳著那端端正正一筆一劃滿是力道的字跡,他忍不住用手摩挲,良久方才頭也不回地說道:“逝者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