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透過浮雲灑落下來,原本有些陰暗的竹林驟然一亮,頓覺明淨安然。
二人說完了目下情勢,一時都有些不知該說甚麼,因各自沉默了一刻。
半晌,林培之忽而問道:“時候已不早了,你可要回去歇息?”
荼蘼一怔,但他既這般說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說其他,只得應了一聲,回身慢慢往翠竹軒方向挪去。林培之話才出口,心中便已覺後悔,此刻見她蓮步姍姍,行走遲緩,卻也忍不住喚了一聲:“荼蘼!”荼蘼聽得他叫,足下立時一頓,雖未回頭,卻已站定了腳步,不再前行。
林培之遲疑道:“你若仍無睡意,不如便陪我到前頭浣花聆音亭坐上一坐罷!”他這話問的猶疑,心中其實殊無把握,卻不料前頭的荼蘼聞言,卻是毫不猶豫,欣然轉身,粲然一笑。
“好!”
林培之見她應得這般爽快,反倒一愕,心中也不知是個甚麼滋味。好半晌才往後退了一步,作個手勢:“請!”二人當即一前一後,往竹林南面行去。
穿過林間小徑,走了約有盞茶工夫,前面卻已見了一條白石鋪底的清淺小溪,兩岸奇石嶙峋,參差交錯。每隔著三五步便植種著一株不甚高大的不知名花木。那樹上花兒紅白相間,此時卻意外的開得正盛,夜風過處,花瓣紛紛飄零,便自隨水飄零,幽香隨之四溢。
荼蘼不由的讚了一聲:“這條小溪便是寶親王府內名傳京城的浣花溪麼?果然好景緻!”
林培之帶笑側頭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也聽過浣花溪之名!”他說著,便自抬手往溪水流去的方向一指:“那便是浣花亭了!”荼蘼被他提醒,方始順勢看去。卻見小溪中游處,一亭翼然,清澈的溪流帶著片片落花潺潺流過亭底,發出極有韻致的水聲,聞之令人心醉,果不愧浣花聆音之名。
二人漫步入亭,林培之看似隨意的在亭內那張大理石桌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那石桌發出一聲輕響,居然緩緩裂開,露出其內早已放置著的數只紅泥密封的小小酒罈。
林培之提起一罈,放在荼蘼面前,朝她微微一笑:“若有興致,不妨嚐嚐這酒!”
荼蘼輕輕挑了下眉,也不猶豫,便舉手拍開泥封,泥封開處,一股清淡幽微的酒香便自飄逸而出,很是熟悉的味道,她不由的深深吸了一口,旋即有些詫異的抬眸看了林培之一眼。
林培之另取一罈,也自*開泥封,揭開紅綢,提起酒罈,仰頭便喝了一大口。一口酒下肚,他的態度也便隨意了許多,不復先前的拘謹。凝目瞧向荼蘼,他道:“此酒名為‘荼蘼’!”
荼蘼輕輕“啊”了一聲,她適才開啟封泥之時,便已嗅出那伴隨著酒香而來的幽淡香味正是荼蘼花的味道,因此才會覺得詫異,卻沒料到這酒的名字正是荼蘼。默默的看了林培之一眼,她亦學著他的模樣,提起酒罈,仰首喝了一大口。只是她實在不慣這等飲法,這一口酒,倒有大半都順著下顎滑落至頸部,入了口的小半酒液,卻又嗆著了她,直咳得她天昏地暗。
林培之在一邊看了,不覺哈哈大笑起來。荼蘼咳得面紅耳赤,方才緩過氣來,因抬眸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林培之見狀,忙擺手笑道:“這事兒,似乎不能怪我的!”
荼蘼輕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只小心的捧起酒罈,湊到口邊,喝了一小口。那酒滋味甚是溫潤綿長,入喉之後,隱帶一股幽幽甜香,令人有種醺醺然之感。她不由的嘆了口氣,微微的眯了下眼。
經了嗆酒一事,二人再言談起來,便也少了先前的小心拘謹,頗有些回到了四年前的意思。
“竣灝對我提出想讓你暫時住在府內之時,我曾覺得你未必肯來!”林培之喝了幾口酒後,忽而開口說了一句。事實上,直到荼蘼當真隨季竣灝來時,他尚有猶在夢中之感。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