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四十的水壓狗原名張耀祖,他拖著一條斷腿,嘴角叼著一根菸,劣質煙燻地他眯著眼,極為利索地收拾著餛飩檔口的餐桌。
左手端起剛走那位客人的碗筷,右手從肩膀上扯下一條油膩膩溼漉漉地抹布,跟打太極似的胳膊揮舞著,油膩膩的餐桌變得油膩膩。
旋即水壓狗拖著斷腿端著碗筷,速度極快地來到餛飩檔口的推車後面,艱難彎腰,把碗筷放進了一個大木盆裡,用已經渾濁的髒水洗涮後,丟進旁邊的木桶裡。
木桶裡的水稍微清澈些,從裡面把碗筷涮了一下後,水壓狗這才揉著那條斷腿,盯著沒下鍋的生餛飩。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填飽肚子。
餛飩檔口的老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矮小男子,街坊鄰居都叫他滿天星。
因為滿臉的麻子密密麻麻的,加上一個朝天鼻,他從小巷走出來時,還在提褲子,看見水壓狗坐在他的檔口抽菸時,臉色大變,又看了一眼剛剛還有客人的桌子,碗筷都洗乾淨了。
滿天星一邊大罵著一邊衝過來,一腳踹翻了水壓狗,水壓狗撲通一聲掉進了油膩渾濁的洗碗盆裡,濺起一片水花。
滿天星怒吼著:
“撲街仔啊,你想害死我!芽哥說過了,誰幫你誰就得死啊,誰讓你洗碗的!你他媽還當你是狗哥啊!”
曾經叱吒香江深水埗的水壓狗,巔峰時候手底下近兩百個小弟,在深水埗呼風喚雨好不威風。
手底下僅僅是合法的一龍一鳳,就有四十多個姑娘,不算那些不合法的站街女。還有賭博檔口六家,保護費每月就能收取很大一筆,鮑魚魚翅看都不看。
何曾會想到淪落到如此地步,餬口都是問題,連街邊小檔口的老闆,也敢對他拳腳相加,出言嘲諷。
水壓狗笑嘻嘻地從木盆裡爬出來,溼漉漉的褲子上沾著點點碎蔥花和香菜葉子,單薄的褲腿貼在腿上,水嘩嘩往下流。
他絲毫不以為然,用力嘬了一口嘴角的劣質香菸,這才發現還剩半根的香菸被水打溼,水壓狗吐掉半截煙後,依舊笑嘻嘻地伸出手:
“星哥,洗了兩個碗,一毛錢。”
“丟你老母啊,別搞我啊,芽哥會砸了我的檔口的!”滿天星順手抄起舀餛飩的大鐵勺,揮舞起來,呼呼作響。
他實在想不明白,只剩半條命的水壓狗,到底還在傲嬌什麼。
呂樂的小弟豆芽菜放話,只要水壓狗去給呂樂下跪道歉,就給他一口吃的,讓他在豆芽菜的字花檔口討生活,可水壓狗寧願在九龍城寨像蟑螂一樣度日,也不願低頭下跪。
骨頭硬有屁用!
不懂審時度勢,只有死路一條。
“三碗餛飩。”一直在不遠處,目睹了全過程的徐槐帶著馬安陽走過來,滿天星瞪了眼水壓狗後,忙賠著笑臉,詢問徐槐有沒有忌口的。
徐槐看著水壓狗道:“你有什麼忌口嗎。”
水壓狗瞥了眼徐槐,瘦巴巴滿臉胡茬的臉龐皺起來,旋即啐了一口:“老子不吃嗟來之食。”
說完,水壓狗拖著斷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嘿!
徐槐笑了,這傢伙有點意思哈,明明肚子餓得咕咕叫,眼看走路腳步虛浮,還整什麼嗟來之食。
“那如果是我有求於你呢。”徐槐對水壓狗的背影喊道。
“你找錯人了,老子不願意幫你。”水壓狗頭也不回,背影多少顯得有些孤寂。
徐槐大聲道:“那我要和你聯手,搞死呂樂呢。”
此話一出,滿天星目瞪口呆,手裡的大鐵勺哐當掉在地上,旋即鐵勺也不管了,推著他的餛飩檔口就跑,留下徐槐和馬安陽坐在油膩膩的桌子旁。
腳步一頓的水壓狗只是腳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