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葉,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人,嘴巴動著像是在咀嚼,咀嚼,咀嚼硬硬的他咽不下去的軟骨。
她的臉發燙,朱麗葉低聲向他問好,試圖笑笑,好像是一次對一個普通殘疾人的拜訪。一個漸漸康復、很快就會恢復健康的病人。她決定為了斯通克勞普自己要堅持下來,對於他這好像意義深遠。她猜想他肯定深深愛著父親;這讓她想起自己的父親,雖然她對他一無所知,但是卻對他日思夜想。他本應該活著。在那場事故之後。他也有可能就這樣活著,哪怕是個活死人。
這種想法讓她頭腦發暈,這個地方的熱度、憋悶還有惡臭讓她感覺眩暈。
斯通克勞普在這種場合下拿來了冷飲。給朱麗葉拿來了一罐櫻桃蘇打,他自己和父親喝啤酒。但是斯通克勞普的父親已經不能直接從瓶子裡喝了,即使從杯子裡喝,對他也是一個挑戰,因此斯通克勞普不得不把杯子舉到父親嘴邊。啤酒撒出來了時,就擦擦他的下巴。朱麗葉不喜歡櫻桃蘇打中的化學氣味。眩暈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哦,她希望巴德不要叫她唱歌。
“‘波—納—比。’”警官驚愕地說,還有些恐懼。他血紅的眼睛驟然一亮。他猛地把兒子手中的杯子掀翻,並朝朱麗葉大喊大叫。在沙發上顫抖著、戰慄著,像個發怒的龐大的小孩兒。他斑斑點點的面板全都變紅,牙齒像長矛一樣呲著。朱麗葉本能地後退一步,退出他揮舞的雙手所能夠著的範圍。她從來沒見過別人臉上出現過這樣恐怖厭惡的神情。
斯通克勞普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反應:他用手掌把父親推倒在沙發上,推倒在沙發的後半部,像是拍打一個蒼蠅。他嘴裡好像嘟囔著“老不死的。”不到幾秒鐘,他就和朱麗葉出了家門,走向斯通克勞普的車。
他們開向尼亞加拉大瀑布,向北經過路易斯頓①,穿過尼亞加拉要塞,到達四里溪流。在安大略湖上的懸崖上散步。
聲音(18)
“……因為梅毒。他到底怎麼了。‘痴呆’。人們覺得這是因為他被打了,其實不是黑人打的,而是警察窩裡鬥,但是還有別的原因,梅毒的最後階段,沒有皮下注射可以治療,腦子壞掉了,看到了嗎?他已經記不起新的東西了。即使是今天發生的,他都記不起來了。你不會見到他了,即便是見他,他也一點記不住發生的事情。有時候他也許會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但是卻記不住剛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個鐘錶鍾針一直在搖擺,但是表上卻沒有鐘頭標誌,只有鍾針在移動,明白嗎?——沒有變化。
“醫生說他會忘記怎樣洗澡。他忘了。還會有一天,他會在一段時間忘了怎麼吃飯。食物在他嘴裡,放在他舌頭上,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會吐出來,醫生說不要奇怪。
“他媽的,對我來說,無所謂。你看,他也不是什麼好傢伙。不是正人君子。你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他,我也想讓你看到。他過去常常打我們這些孩子,在家裡這樣,或者是在外面街上,可能你也知道,他是個老雜種。他打我媽媽。她曾經很漂亮,他用我哥哥的棒球棒打破了她的臉。還有一次,要不是我們攔住他,他差點勒死了她。作為警察,他沒有受到懲罰。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在尼亞加拉警局升職,是因為他很聰明,他會換個角度看問題。很多高層的警官都是這樣。現在警局可能比以前清白些。但是那個老雜種還是那裡的頭頭。他的薪水最高,是布法羅帕裡蒂諾家族中最高的。大家都知道,也不是什麼秘密。
“他和那些狐朋狗友用手槍柄肆意毆打黑人。差點把一個14歲的孩子打死。他們說是一夥人乾的。可能是暴亂,是馬丁?路德?金被暗殺的那段時間,那股風吹到了這裡。小孩的家人在這個地方消失了。他們知道,但是不會跟警察較真,爸爸總是誇耀這一點。他說你要是警察,也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