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那天,筒子樓院子裡都掛滿了大紅絲綢綵帶。
葉家搭棚子擺酒席佔滿了整個院子,這也是筒子樓傳統,誰家辦酒席都是佔院子,居民們也樂意沾喜氣。
幫忙幹活還能吃點雜菜,湊湊熱鬧。
甚至喪事,也都是喜辦。
葉宜家坐在新請人打的梳妝鏡前,抿唇看著鏡子裡的人。
剛穿來時毛糙粗發早就被養得柔順光滑,今天大姐還起早盤了半小時頭,插滿了紅色顫顫巍巍的細細珠花一樣的玩意,她也說不上是什麼。
鏡中人,眉眼輕靈,唇不點而紅,雪膚烏髮。
和前世她完全一模一樣,沒了一絲原先葉小五的痕跡。
擱前世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嫁人,婚禮會是這樣子。
婚紗也自然沒有,身上是用傅家送的的確良紅布縫的襯裙,類似後世新中式,但是簡樸很多版本。
她摸著襯裙發呆,大姐就言笑晏晏走了進來,輕輕拍了拍她肩頭。
“小妹,下去敬酒了。”
年後大姐在鋼廠食堂找了個幫工的活,自己賺工資,現在也是精神利落很多。
葉宜家點點頭,剛起身推開門,就撞入了客廳剛進來的男人眼中。
她立馬笑著跑了上去:“傅清遠,我今天好看嗎?是不是很好看?”
她可是一大早就起來收拾,自我感覺還是挺好的啊。
可傅清遠只眉心跳了跳,側頭避開她的目光:“好了,下去敬酒吧。”
男人走在前面步子邁得飛快,葉宜家疑惑揪著裙子跟後面,這小子,眼光到底多挑剔啊!
傅清遠爸媽都不在,主桌上坐的則是他的舅舅舅媽,即趙廠長夫婦。
現在講求破四舊,也不需要拜天地下跪之類,兩個新人各桌敬一圈,給兩方親戚認個人臉,就算婚禮完成了。
趙廠長略有些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當初以為會是他的兒媳婦,現在還是來敬酒了,不過是侄子媳婦兒。
他一把接過酒杯,仰頭喝光,才又笑起來:“小葉,以後你們倆就好好過日子,你們小兩口過得好比誰都強。”
葉宜家使勁點頭。
旁邊的趙母面色就有些冷淡,沒說什麼,喝了口酒就淡淡放下了酒杯。
而同一桌的趙家明,已經看愣了。
他不可思議揉揉眼睛,再揉一遍,不是,他沒看錯吧?
表哥要娶的女人,是葉小五?是那個以前跟他屁股後面跑的葉小五!
怪不得說筒子樓辦婚禮,怪不得葉家人也坐這桌,爸媽瞞了他一上午不肯說的人,居然真的是葉宜家。
他不可思議,又有點一言難盡,正猶豫著怎麼接表哥的敬酒杯,下一瞬,傅清遠直接繞過了他,朝下一桌走去。
趙家明懸空的手,又訕訕收了回來,眸光卻一刻不停盯著今日格外嬌豔的女子。
筒子樓井水邊洗菜的黃大媽也瞅到了他那樣,忍不住吧唧嘴:“真沒想到啊,葉家小閨女嫁的這人是個軍官就算了,舅舅還是趙廠長。”
“是啊,他舅舅是廠長,那家裡條件肯定也不差吧。”
幾個嬸子正蛐蛐著,突然,黃大媽瞥到了樓道口抱著孩子的女人,忙用手肘杵旁邊人,著急使眼色。
樓道口,正是生完孩子後許久沒出門的柳依依。
她不敢置信看著敬酒的新人,葉宜家,為什麼會跟趙家明表哥結婚?
那個表哥,不是首都來的嗎!心高氣傲成那樣,會娶這裡的人,還是被趙家明踢開的葉宜家?
她正瞅著,藉口上廁所的趙母突然走到了她背後。
“你這閨女才多大,就抱出來吹風,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孩子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