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的臉色變青了。
原因找到了,是因為韓琦偶然說了一句提親,便引發了高肅的護食舉動。
雲瑤嘆了口氣,從火盆裡揀出那片龜甲,仔細擦乾淨了上面的灰燼。這裡的女子都是十三四歲便會找好親家,等十五歲及笄禮後,便要出嫁了。也難怪高肅聽完韓琦之言,會表現得那樣焦躁。
那韓琦呢?他那日的皺眉舉動,是因為她的年歲尚小,還是因為高肅的不可捉摸?
她想了片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遂放棄了。眼看著外間天色漸暗,應該快到婆子送吃食的時辰了,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熄掉火盆,收好銅錢和龜甲,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晚膳的到來。
宋代的美食雖然不如後世那樣繁多,但偶爾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約莫兩刻鐘過後,外面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她調整了一下語氣,冷硬地說了一句“進來”,便不再發話了。外面傳來了開鎖的輕微卡嚓聲,兩個婆子帶著食盒進到她的屋子裡,放下,帶著中午空掉的食盒,離開。
從頭到尾,都沒有同她說過一句話。
她扶了一下額,放棄了從婆子們口裡打聽訊息的念頭,魂體慢慢地脫離了本體,在空氣中隱去形跡,慢悠悠地朝前堂飄去。
韓琦正在會客,韓夫人正在煮茶。
丫鬟們有些在灑掃,有些在做著針線活兒,大都摒著呼吸不敢言。
她側耳細聽了一會兒,從韓琦和客人們的談話裡,聽到了兩個訊息:一個是高肅帶回西夏國主的舉動,極大地震懾了某一些人,也替高肅在朝中取得了極大的話語權。雖然高肅的品階仍舊不高,但他勝在年輕,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因此誰想要扳倒他,都要仔細地掂量掂量。
第二件事情是,高肅力挺新政的舉動,讓朝官們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原本的慶曆新政,就是兩撥人在掰手腕子。守舊的大臣們是一撥,革新的大臣們又是一撥。一開始革新派的大臣們佔了優勢,但三四年的時間過去,守舊派的大臣們擰成了一股繩,將優勢慢慢地掰了回來,革新派的大臣們差一點兒要被貶官查辦,范仲淹甚至已經收拾好包裹了。但偏偏這時高肅解決了北宋的心腹大患,又站在了革新派的那一邊,又將優勢重新掰了回來。
即便身在韓府,雲瑤也知道,那些大臣們又開始僵持了。
不過,他的蝴蝶翅膀改變了原有的軌跡,那篇膾炙人口的《岳陽樓記》,大約也不會出現了罷?
她在府裡住了數日,每日都老老實實地待著,不過卻會在夜間的時候,去看一看高肅。至於她的父親……嗯,自從那日說了些奇怪的話之後,便再沒有下文了。
彷彿忘卻了當日的事情一般。
她在府裡呆了兩日,便聽聞遼國來了使者,要談談他們的歲幣和邊市。但皇帝不想談,便將高肅打發到燕雲十六州去了。原本僵持的氛圍再一次傾斜,韓琦回府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高肅離去的那一日,她偷偷溜出府去見他,裹著厚厚的斗篷,卻被他輕輕點了點鼻尖,溫然一笑。
他沒有給她留下太多話,僅僅是輕輕擁抱了一下,留下一句含含糊糊的:“這回應當順利。”
——理當是順利的罷。
——她替他卜算出來的卦像裡,就沒有失敗的。
她送走了高肅,又偷偷回到府裡,繼續她日復一日的禁足。韓夫人這兩日的氣色差了很多,大約是因為汴梁城裡風雨欲來的緣故。更有甚者,府裡服侍的丫鬟們,又削減了一小半。
這種僵持的氣氛足足延續了小半個月,才在北面的新戰報裡慢慢軟化了。高肅的這一步棋走得很是順利,很快便將燕雲之地的兩個州,牢牢地控制在了手裡。燕雲之地本就是漢人居多,他們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