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秦國的公子扶蘇。
我年幼時便聽聞,父親是秦國獨一無二的王,所有人都畏懼他。
那時秦國還沒有虎狼之國的名號,六國也尚未連橫合縱,父王也尚未立後。在父王舉行冠禮的那一天,嫪毐被車裂於市,祖母囚。禁於雍城,呂相流放,宮牆之下血流成河。
我一直都記得那一天。不單是因為父王的勃然大怒,還因為宮裡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少女。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自己的寢宮裡。那時乳孃替我拿一件東西,她便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將蓍草擺放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那時我年紀幼小,尚未記事,只能隱隱約約記得,她在乳孃回來之前便離開了。至於是如何離開的,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第二次見到她時,是在父王議政的正殿裡。
父王看起來相當生氣,質問那位巫女:公子扶蘇註定會與寡人反目?
那位巫女平靜地答道:是。
父王更生氣了,當場便了指了那位巫女貼身服侍我。我不喜歡她,因為她挑撥了我與父王的關係。雖然我與父王的關係不算親近,但我們畢竟是父子,生來便有血濃於水的天性,這巫女言說“公子扶蘇將與大王反目”,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麼?
我真的很不喜歡她。
所以我一直都沒有給她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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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我長到三歲時,父王給我請了兩個老師,教我習字、描紅。
我跟隨老師習字的時候,偶然突發奇想:既然我能從老師那裡習得詩書禮儀,那我是否能從那位巫女身上,學會她的陰陽卜筮之術呢?假如我學會了,我就有足夠的理由去反駁她,說她挑撥我與父王之間的關係,讓父王徹底摒棄她的胡言亂語。
那時我認定,她是一個胡言亂語的巫女,其罪過甚大。
她聽說我的意圖之後,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後又道:我應該尊她為師,或是尊她的師尊為師。
我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認為這位巫女所言不無道理。我的兩位先生都曾說過,自己生平所學唯有弟子才能授予,若是隨隨便便便將學識傳播於天下,那是玷汙了先賢的心血。
而且一位先生還偷偷對我說過,唯有親傳弟子,才能學到最大的本事。
於是我決定拜她為師。
我想,等我把她的本事都學過來之後,肯定就能駁斥她那些荒謬的言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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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陰陽卜筮之術比我設想的還要艱難。我自詡勤奮有加,卻依然只學了個皮毛。我一天天地長大了,父王也一天天地暴。露出了他的野心。我驚愕地發現,父王的某些舉動,早已經超出了我的意料。我不贊成他妄動刀兵,更不贊成他血洗六國,尤其是當白起將軍宣告鵲起之後……
我很是擔憂,也隱隱約約地明白,為何當日她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因為我與父親之間,本就有著一道巨大的鴻溝。
父王讓我到東面拉回一車竹簡,我去了,但卻將她留了下來。
做出這個決定時,我猶豫了很久。我已經明白了自己註定是一場悲劇,不管是我新學的陰陽卜筮之術,還是老師們所教導的詩書禮儀,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與父王之間,再也不復從前。
或許我那些幼小的弟弟們,更能理解父王的一舉一動罷。
我知道父王將要誅殺她,於是便謊稱她已經死去。這是我生平所做的,最為大膽的一件事情。父王沒有對我的話產生半點質疑,因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批竹簡上。那批據說傳承自殷商的竹簡,裡面記載著許多匪夷所思的長生之術。
父王喜歡長生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