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一下,低垂著頭,輕聲道:“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
趙姬聽到“苟且偷生”四字,忽然僵硬了一瞬,隨後又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去罷。”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不必住在後頭了,挑一間離我近的屋子住著罷。從今往後,怕只有你我兩個人了。”
雲瑤垂首應了聲諾,恭聲褪了下去。
她在宮室裡轉了兩圈,挑了趙姬隔壁的一間屋子住下了。
這間屋子看起來不大,顯然是從前守夜宮女留宿的屋子,但現在卻便宜了她。她枕著胳膊看著空蕩蕩的屋頂,不知不覺想起那片消失的龜甲,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種奇妙的感覺從手背上蔓延開來,沿著身體裡的脈絡,漸漸地蔓延到了胸腔裡。
她感到身子輕飄飄的,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周圍一片暗沉沉的夜色,唯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夜空中緩緩地移動。她身旁有一點微弱的小星光,那自然代表著趙姬;在她們周圍,還包圍著一圈淺淺的小星點,那自然就是萯陽宮周圍的秦軍了;更遠一些地方,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星點匯聚在一起,安靜,柔和,顯然已經沉入了夢鄉。
在那些微芒裡,她“看”到了一團溫暖明亮的光芒。
一種微微戰慄的喜悅在胸腔裡升騰起來,她忍不住朝他靠得近些,再近些……在那一剎那,兩團熾烈的光芒如同磁極的兩端,以一種肉眼不可察的速度,將對方吸引到了自己跟前。
唔。
考慮到高肅是個普通的人,準確地說,是她被拖拽到了他的身邊。
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她的魂體被拖拽到了高肅身邊。
雲瑤睜開眼睛,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半透明的,飄飄悠悠;她再看看身前伏案疾書的男子,眉目英挺,側面薄削,顯然是消瘦了不少。但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男子忽然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她的方向。
她呆呆地舉起手,朝他打了個招呼:“夫君。”
他立時便丟下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面前,一種巨大的喜悅充盈在他的胸腔裡。他抬起手,想要碰碰她,但是又止住了。
“你怎麼……”他想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忽然又感到有些傻氣。
她歪頭看著他,像是要試探著什麼,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粗糙的質感,他身上穿著的,應該是粗麻。
他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愕然,緊接著巨大的喜悅和不可置信席捲了整個腦海,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輕輕地又戳了他一下,再戳了一下。
“阿瑤?”他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生怕認錯了他的姑娘。
雲瑤含含糊糊道:“唔。”
“你怎麼……”他想問你什麼忽然能碰到我了,又感覺這個問題甚是不該。他上前半步,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溫暖乾燥的掌心下,是一種極真實的溫熱觸感,彷彿眼前的,是真人。
她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盈盈笑道:“你沒有想到罷?”
他緊緊地抱著她,沉悶地“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他確實沒有想到,為何阿瑤忽然會找到他,為何阿瑤會跑到這裡來,為何阿瑤的魂體——原先明明是一團輕盈的薄霧,為何現在卻變得溫熱柔軟——如同真實的身體一樣,可以觸碰了。
他心裡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如同岩漿噴發一般,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但現在顯然不是一個置疑的好時候。他與阿瑤之間有莫名的聯絡,阿瑤一出現,他便能感覺到是她。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予他這般奇妙的感受,彷彿與生俱來的半身。
“阿瑤。”他微微地嘆息道,“你可知道我等了多少年。”
從他出生之日起便在等,直等到遇見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