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姑娘的請求,他一向只有說“好”的習慣,聽到話中問著“好嗎?”二字,他想也沒想便允了,直到腦袋瓜將她的話反覆想過三回,才猛地弄明白人家問了他什麼。
圍爐?
團圓飯?
他跟姑娘一起?!
“婉兒……”
雲婉兒笑了,眉開眼笑,女兒家嬌軟的蜜味一整個透散出來。
她突然跳離他懷中,秀容在皎月映雪的冷夜裡泛著紅。
“力爺,謝謝你,我好歡喜。我……我現在煮宵夜給你吃。”說著,她旋身把散落一地的食材全拾起,挽起籃子跑進屋裡。
力千鈞杵在原地好半晌,跟著將視線慢慢移到一雙粗糙的古銅大掌,十根指在眼前動了動,他恨鐵不成鋼地低聲責罵——
“你究竟抱不抱?抱不抱啊?!姑娘都撲過來了,就該順勢抱個滿懷,還躊躇個啥勁兒啊?可恥!我瞧不起你!”
從深秋時候到現在,算算也有三個多月,力千鈞沒忙著走貨,石雲秋把“西嶺”的事全權交由他擔著。
“霸寨”的馬幫灑血灑汗、好不容易才建立出響噹噹的口碑,有誠信、重然諾,與十多年前的惡霸德行沾不上邊了,所以幹惡事得暗著來,必須幹得乾淨俐落,不能再大大咧咧地說殺便殺、要奪便奪。
雖說無法如以往那般快意恩仇,要徹底吞掉“西嶺”犛牛幫的勢力,對如今的“霸寨”來說也不是多難的事。
犛牛是高原地方走貨用的馱獸,耐寒的能力確實比騾馬強,但沒法走太長的路途,一到暖些的地方,直跟得病沒兩樣,騾馬幫要是有貨要往高原地方馱送,常要跟犛牛幫僱請個一、兩天幫忙,將貨物馱過最難走的雪原。
而光是喊得出名號的犛牛幫就有十餘家,位列在前三大的除了“西嶺”犛牛幫外,尚有“東壩”和“北川”,三家可說勢均力敵,卻都想尋機並了對手。這給了“霸寨”一個好機會,能見縫插針、在裡邊穿針引線,鼓動著“東壩”和“北川”兩家,把沒了大當家主事的“西嶺”分食得一乾二淨。
讓力千鈞忙了一整個冬季的,正是這借刀殺人的活兒。
大功即將告成,預計春天來臨時,“西嶺”這名號也該撤了。
抹抹臉,他深吸了口氣,拎著兩罈子好酒往姑娘的小石屋走去。
今晚是團圓夜,寨子裡仍打光棍兒的漢子們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到寨中大堂和幫主大人一家子一塊兒吃年夜飯,他以往會去,但今年有人約了他,說要同他一起圍爐。
有人約他呢!
光想著這點,他心情便如水漲船高,不斷往上攀升。好樂!
走走走,快走!他要赴姑娘的約!
沿途的人家,屋裡、屋外都熱鬧著,孩子們放鞭炮,狗兒汪汪叫,幾個寨民們樂呵呵同他打招呼,他與對方互道恭喜,到底遇過誰、說過什麼話,他也沒啥記憶,只知輕飄飄的腳步終於來到小石屋。
他跨進那溫暖所在,見小廳方桌上已擺滿好菜和兩副碗筷,碗的尺寸很不一樣,一個是秀秀氣氣的小瓷碗,一個則是寬口大陶碗。他不禁會心一笑。
放下酒罈子,他走進灶間想幫忙,裡邊沒人,倒是通往屋後小空地的側門虛掩著,他推門出去,見姑娘仰著小臉立在那裡……不,她並非靜佇著,而是輕輕地旋身、再旋身,兩隻細臂也輕輕地隨興旋擺、不花半點兒氣力似的,她長髮畫出柔美的弧,衣袂與裙襬飛飄。
好美……
真的好美啊……
力千鈞兩眼一瞬也不瞬的,直勾勾瞅著,彷彿被奪魂攝魄。
忽地,那曼妙身子盈盈一旋,螓首側了過來,雲婉兒終於看見他。
“你來了。”她笑著,邊將髮絲撩至耳後。“外頭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