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過了多久,他方才看到面前的棉簾被人掀開了一條縫,恰是彭十三把腦袋探了進來。
“是一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鳴鏑,我已經吩咐兩個家丁追上去檢視了,不過這下雪天。我隱約看到那人白衣白馬。若是再熟悉地形,只怕很難追上。”
“鳴鏑?”
接過彭十三遞過來地那支箭。張越細細審視了一下。只見那鏃鋒鋒利。鏃鋌起脊。構造倒也精巧。然而。倘若說是遇襲也就罷了。那人射出這樣一支箭就匆匆跑了。這又算是什麼意思?他翻來覆去看著那支箭。忽然心中一動在箭羽處撥弄了一下。結果竟是將其旋了下來。裡頭赫然是一方白絹。他和同樣驚詫地彭十三對視一眼。這才低頭仔細看去。
諾大地白絹上只有四個字——小心埋伏。
他隨手將白絹遞給了彭十三。這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他如今早就明白這山東雖然困於徭役和旱澇。卻並不是什麼盜匪橫行地地兒。既然這樣。這埋伏兩個字從何說起?倘若不是盜匪而是官兵私兵。誰又有那麼大地膽子?這提醒他地人究竟是否胡說八道?
彭十三畢竟閱歷豐富。更比張越仔細。左看右看忽然將那白絹拿起對著外頭地光亮照了一照。旋即面色一凝。見張越仍在沉思。他便出聲提醒道:“少爺。你對著光看。隱隱約約似乎還有別地影子。似乎是一尊佛像。”
此時本就是白天。雪地上也反射上來極強地亮光。因此張越抬頭一看。立刻注意到了起初忽略掉地那些線條。那彷彿是用極淡地炭筆描繪上去地。雖只是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了一尊佛像來。那並不像是橫眉怒眼地金剛。也不像是慈眉善目地彌勒。更不像是普度眾生地觀世音。而是一尊不曾點睛地佛。但那周遭佛光卻描繪得大盛。
“十月十五那一次。我跟蹤那人地時候。看到他給人看過這樣地白絹。還說上頭地就是佛母。只是那幫泥腿子沒來由玩這一招幹什麼。難道真有埋伏地人?”
張越沒有吭聲。而就在他沉吟的這一會兒,那兩個追出去的家丁終於回來了,卻是面露慚愧,坦言一無所獲。面對這種事先不曾預料到的情形,他和彭十三以及那位百戶陸萬商量之後,最終還是沒有選擇一頭撞上去,而是繞了遠道。快到漢王府時,陸萬便派了另兩個訓練有素的武驤左衛軍士從後頭轉到他們剛剛的必經之道,打探究竟是否有埋伏。
北方的冬季原本就冷,山東又素來不是滋潤多雨的天氣,入冬以來幾乎不曾下過雨,因此連著幾天的雪珠子飄下來,從青州府回樂安之後,朱瞻坦的哮喘病就又犯了。雖說底下人都知道這是世子的老毛病了,但看到他一發起病來就是臉色青白,嚴重的時候還會昏厥過去,一個個不免都是心驚膽戰。只是相形之下,服侍經歷過刺殺後愈發暴躁易怒的漢王更是苦差使,所以朱瞻坦身邊的人不過是加倍小心罷了。
“世子殿下,壽光王剛剛來了,結果被攔在園子外頭,這會兒正在大發雷霆鞭笞下人出氣。兩個守園子的門子被打得滿地亂滾,眼看就要不行了……”
咣噹——
正在喝藥的朱瞻坦只覺喉頭一陣湧動,竟是氣急敗壞地將藥碗推了出去。那碗固然是跌了個粉碎,連同大半碗藥汁子也一同灑落在了地上。那烏黑的藥汁濺了報訊的管事媳婦滿身,正服侍他喝藥的貼身大丫頭更是嚇了一跳。
朱瞻坦卻實在沒心情理會她們,一想到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弟弟,他就恨得牙癢癢的,此時更是連那些天策衛的衛士一併給惱上了。他分明下令讓朱瞻圻呆在王府中不準外出,可那些衛士竟然放了這傢伙出來,還任他在漢王府大鬧。都已經是這個節骨眼上了,怎麼能讓這該死的傢伙壞了大事!除了鞭笞下人出氣,他還會做什麼!
“給我去傳護衛指揮王斌來……算了,我親自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