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蹲下身來幫自己換鞋子,他方才漸漸怔忡了起來,但直到金夙退回去,他也沒有說話。
“走吧!”
見此情景,張越只覺得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隨即就開口吩咐了一聲,見其餘軍士簇擁了高正跟上,他就一夾馬腹走在了最前頭。待到出那巷子的時候,他匆匆回頭瞥了一眼,見金夙依舊倚門而立望著這邊,他不禁嘆了一口氣。然而,在這冰天雪地的夜裡,這一聲嘆氣剛剛出口就被凍得嚴嚴實實,再不露一點痕跡。
京師的夜晚原本是小蟊賊和江洋大盜出沒的最佳時節,如今卻成了他們的末日。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晚上會有這麼多兵馬在大街上奔走,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晚上官兵會這樣驍勇或說蠻橫,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晚上會有這麼多明晃晃地火炬,讓那些夜入百姓家的樑上君子完全沒了躲藏的方向。若是老老實實束手就擒也就算了,偶爾有一兩個不長眼睛想要負隅頑抗的,立刻就是刀劍加身死路一條,格殺勿論四個字可謂是落實無誤。
一路上遇見了好幾撥兵馬指揮司以及神機營軍士,也碰上了好幾次官兵捉強盜地情形,即使是親自下令犯夜如不束手則格殺勿論的張越,看到那些被押走的活人被格殺的活人,看到街道上那些尚未清理乾淨的血跡,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而後頭被押著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會的高正一路吹著冷風,一路看著這些紛亂的情景,原本那種狂熱和暴躁漸漸化作了驚心和恐懼,繼而又成了絕望。當經過崇文門大街,看到一具屍體被人從身邊抬走的時候,他終於感到身上那厚厚的棉袍也抵擋不住那種徹骨地寒意,牙齒亦是打起了戰。此時此刻,他再也不復剛剛出門時的硬氣,竟是完全癱軟了下去,一時間竟是連走路都不成了。
“大人。他走不動了!”
張越立刻一勒韁繩停了下來。又回頭看去。隔著這麼幾步遠。他自然能夠看到高正那張又青又白地臉。想起剛剛金夙命人給他加棉衣換鞋地時候此人還是不曾鬆口。此時真正見到了血卻又是如此光景。他不禁暗自嘆息。遂吩咐胡七暫時下馬。把高正扶到了馬背上。又使左右軍士好生看管。
忙活完這些。現幾個兵馬指揮司地軍士又搬運了一具屍體過去。他便隨口問道:“你們這邊一共抓了多少人?如今四處情形如何?”
那幾個軍士雖不認得張越。卻知道這兵荒馬亂地晚上能騎馬地至少都是個官。當即一個領頭地便上前請了個安:“回稟大人。這一晚上咱們淨了四條街。一共抓了七個人。其中三個膽敢頑抗地都死了。這會兒死人全都是抬到街中心一扔。自有化人場地大車拉走。天明瞭再送出城去。別說咱們這東城。就是西城那些達官貴人地家裡附近也有事端。剛剛咱們過來地時候。聽說西城武安侯衚衕附近還現了死人和弩弓。”
聽到武安侯衚衕這五個字。張越只覺得心中巨震。因自家隔壁就住著武安侯鄭亨。所以那條衚衕自然而然就被人叫做了武安侯衚衕。那附近都住著頂尖地勳貴。按理說應該沒有和今夜之事相干地人。怎麼會有死人和弩弓?
“究竟怎麼回事?”
“回稟大人,小的都是剛剛聽西城幾個弟兄說的。據說是武安侯衚衕隔壁的一條巷子裡現了一具屍體,一劍穿喉,手臂上還中了一支弩箭,地上丟著一具軍中所用地制式弩弓,上頭還刻著編號。因附近住的都是貴人,順天府尹親自過去一家家敲門詢問,不過聽說那邊幾座侯府伯府都沒受到驚動,各家地家眷都好端端的。”
拱拱手謝過那個軍士,張越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此時此刻,胡七連忙上前牽起了主人地韁繩,因問道:“大人,可要我趕回去看看
“不用了,咱們家畢竟是陽武伯府,那位順天府尹總不至於錯過,既然說是好端端的,家裡應該沒事。”
從崇文門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