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眼看邪教做大卻無動於衷,可看到新來的杜大人殫精竭慮剷除禍根卻仍是袖手旁觀,你們可有寸功於百姓,有寸功於朝廷?放任邪教為禍地方,要說別有用心,這才是別有用心!還有,各位是不是昏頭了?陸公公乃是宣召聖命的天使,你們輕侮於他,便是輕侮皇上!”
“你……你狂妄,你血口噴人,你……你居然勾結閹豎!”
張越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左布政使張海氣急敗壞地反駁了一句,忽然感到喉嚨口彷彿堵塞了什麼東西,忽然一頭就栽倒暈了過去。這下子,其他人不由得手忙腳亂,待想要再反駁的時候,陸豐卻再不給這些人機會,大手一揮,一群如狼似虎的軍士立刻撲了上去。這群京營衛士在北京城也常常做這種拿人的勾當,手段自是精熟,不一會兒堂上便空空如也。
這大堂乃是平日布政司官員議事的大堂,高大軒敞,陸豐頤指氣使發號施令之後,頓時覺得出了一口氣,斜睨了張越一眼便嘿嘿笑道:“小張大人你真是好口才,竟是當場罵暈了一個人!這些傢伙確實是昏頭了,竟然敢質疑皇上的聖旨,這罷官還太輕了,就該處他們大不敬之罪,然後追奪他們的誥封,讓他們子子孫孫不得出仕!他們不是口口聲聲自居士人麼,咱家非得斷了他們這士人的根!”
果然是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張越明白當太監的心眼都小,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倒是未必,但睚眥必報卻是鐵板釘釘的。見陸豐那張臉上滿是戾色,他便笑呵呵地說:“咱們這回是奉皇上旨意,只要把此行種種一一奏報,皇上自然會有聖斷。多說多錯,多做也是多錯,何必給被人留下抓把柄的機會,公公你說是不是?”
“小張大人提醒得極是,咱家險些就犯錯了!這幫都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傢伙,和他們較什麼勁?到時候如實報說,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想到朱棣往日的秉性,陸豐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立刻誠懇地對張越打了一躬。他如今才三十,儘管下頭缺了某個重要玩意,但眼看前程一片大好,當然不願意輕易斷送了。想到張越這一路上一向尊重自己,關鍵時刻還常常有所提醒,他更是越看人家越順眼。相形之下,他隱約感到新上任的那幾個布政司官員瞧不起自己這個太監,心裡頭便忌恨上了。
離開濟南往青州上路的時候,他上馬之後還恨恨地瞥了那濟南府一眼,心中轉起了某些陰毒的念頭。而一旁的張越將他這舉動收入眼底,心裡不禁有了計較。
青州驛在青州南門外,分前驛和公館。前驛乃是接待往來公差信使以及圈養馬匹以及處理公務的地方,除正廳、後廳、送禮房、庫房、廚房等等幾十間屋子之外,還有馬房二十間,存有馬匹近百,足夠應付一般公文郵傳。而公館則是招待往來官員,門樓鮮亮,正堂三間,共有四個院子,都是正房三間,南北廂房各兩間的格局,由驛丞按照官員品級安排。
儘管是不入流的小官,但驛丞徐三勝對自己這境況卻很滿意。迎來送往也就是辛苦些,可只要好好經營帳目,每月按數目領到錢糧柴炭後總能有不少盈餘,卻比費心鑽營當官容易多了。再說了,他這驛丞一當就是十年,深得這伺候上官的訣竅。
伺候文官怠慢些不打緊,那幫人能做的頂多就是告狀給小鞋穿,但伺候武官或是皇族宗親卻不同,馬虎一丁點就可能挨鞭子。於是,當得知這回欽差大人要住青州驛的公館,他簡直是連頭髮都愁白了。人家隨行還有五百京營軍士,他就是把自己的房子騰出來都不夠!直到這天傍晚迎來了那幾個打前站的,他那滿腔擔憂方才化作了歡喜。
此時,跟在那為首的壯漢身後在整個公館中轉了一圈,他那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容:“彭爺,既然是小張大人這回當欽差,怎得不進青州府衙住著?小的只擔心這公館寒酸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