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見狀就說,這家還有個姓房的老太太,是主人的親戚,也是京城大戶的老夫人。她很喜歡吃炸蟬蛹,而這裡的樹上就有不少,每次一收集夠了蟬蛹,傳信給那邊的房老太太,她隔日必定過來吃的。巧的是,老太太明早就來。
何當歸面沉若水,向老頭兒道謝,回房就寢。
“房”不是一個很常見的姓氏,而最有名的房家人,是北邊兒販駱駝起家的一個大商戶。那戶人有個女兒,五十年前嫁進京城醫藥世家何家,生了一女一子,名字分別叫何在梅、何敬先,如今都成了很了不起的人。
朝堂上和後宮中,一波波大風巨浪把人吹得心兒慌慌,但房老太太和她的兒女們都很鎮靜。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剛換了新的年輕天子,比從前老的那一位,威望、經驗和心機都遠遠不足。但新天子最多的是隱忍的耐心,打破陳規的勇氣,以及打從心底裡想要大幹一場,收拾打理好這片屬於他的萬里大好江山的雄心壯志。
廢除東廠和西廠兩大特務機構、削除十幾位藩王皇叔用了很多年的封地,是新天子上任之後燒起的兩把火。
如今的朝堂上,又燒起的第三把火是高品級的官員的升遷、裁撤。經過短時間的試用,新天子要給他的心腹之臣升一升官,要把那些看著礙眼的老古董攆到看不見的地方,這本在意料之中。
但是,當太師、太傅、太宰和六部尚書全體換人時,還是讓一大批人患上了急驚風。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唯二風光的兩個官宦世家,一是有著屹立不倒的“常青樹”之稱的孟家。
老天子在位的時候,兵權相對分散,孟家的兒郎們只在北方練兵,京城的精兵和騎部一向分別控制在常家、耿家的手裡。常家和耿家都是新天子的外戚,多年前戰死的戰神常遇春是天子的親外公,耿璇是天子的親姐夫。可讓人心臟超荷運轉的是,連這兩家的兵權也被剝走了!
如今整個京城的御林軍和城防營,除了天子手中的那一部分,餘者分交給孟家老大孟賢和老五孟宸。也就是說,整個大明朝的雪刃馬刀,刀柄完全攥在了孟家手裡!
人們不由猜測,孟家有什麼理由能得天子如此信任,連外戚世族都比不上?
沒人能找到原因,只有眼紅的份兒罷了。好在,孟家到底是詩書禮義傳家的大族,底蘊沉穩,就如保定侯孟善的人品一樣,可靠,不張揚,不攀附結黨。這讓很多清流文官和御史言官對新朝廷充滿了信心。
另一個風光無限的,卻是孫家。
孫家本是揚州四大家之一,“伍羅關孫,貴滿乾坤”是當地的俗諺。早些年,孫家在運河上倒騰絲綢茶葉,與富得淌油的鹽商們打交道,雖然族中子弟動輒腰纏萬貫,但孫家絕對比不上其他三家的名望。
伍羅關三家,曾出過太師、太子太傅、國子監祭酒、平疆大將軍等人傑。直到近幾年,羅家人才凋零,族中子弟多荒淫頹廢之輩,沒有一個成器的,又在晉王謀逆案裡壞了事,才漸漸走下坡路。
孫家是走上坡路的那一種。科舉裡連中了文榜眼、武探花的“才子儒士孫炎彬”,就像一道耀眼的彗星劃過,讓孫家登時抖擻了起來。藉著孫炎彬當跳板,孫家的子弟至少有二三十人走上了官途,不過都是區區芝麻小官。
那位文武雙全的孫炎彬沒有當官,只在東宮做了個小小幕僚,為當年的長孫殿下獻計獻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後來真的就遇刺死了,殿下甚憐之。
於是,長孫殿下登基後,大大啟用孫家子弟,每個人都量才厚用。一場官制改革下來,工部、戶部、禮部和中書省的緊要職務,幾乎全被姓孫的人給佔領去了,權力直達天聽。
一開始,很多朝臣都是不服的,覺得孫家不過一販鹽、賣茶